苏联女“林伯”：三位女飞行员的故事

伏拉基米尔·加可夫/著      陆霖/译

三位女飞行员（左至右）： 波林娜·奥西宾柯、玛丽娜·拉斯科娃和 瓦莲京娜·格里卓杜波娃  

三位苏联女飞行员——瓦莲京娜·格里卓杜波娃、波林娜·奥西宾柯和玛丽娜·拉斯科娃，实现了从莫斯科至远东横跨苏联全境的破纪录飞行，她们因此获得“苏联英雄”称号，其业绩堪与著名美国飞行家查尔斯·林伯媲美。

瓦莲京娜·格里卓杜波娃

瓦莲京娜·格里卓杜波娃与天空的情缘是与生俱来的，她成为（航空界）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的第一位女性。她的父亲斯捷潘是哈尔科夫一位自学成才的发明家，在20世纪初就制造了3架飞机。可以想象，这位铁路机车工在自己棚舍里利用业余时间完成这一切是多么不容易。妻子是他唯一的助手，她用一台破旧的缝纫机把布块和各种织物碎片缝制成机翼蒙皮。

早在1912年，斯捷潘就携带女儿乘坐自己制造的第三架飞机上了天，当时瓦莲京娜还不满两岁。这架飞机是首次离地，第一次没有飞成，第二次在雪地里折断了起落架。母亲有意把瓦莲京娜送到了父亲身边——他正在试飞跑道上，那里是个小型备用机场，希望他留在地面。然而此举纯属徒劳，斯捷潘·格里卓杜波夫无法抗拒飞行的诱惑，他没有和小女儿一起留下来，而是把她抱进了机舱。

1928年，瓦莲京娜进入新哈尔科夫航空学校，其后又在图拉和奔萨航空学院进一步深造。她能够进入这些学校绝非易事，按照惯例这些学校不接受女生，执着的瓦莲京娜去了莫斯科，软磨硬缠会见了一位政府领导人，当她返回招生处时，手中已握有一份该领导人的推荐信。完成学业后，格里卓杜波娃成为全国第一个女飞行教员，在图拉飞行学校，她一手训练出了近百名男性飞行学员。1936年，她脱下了平民服装，成为一名军人。仅在1937一年间，格里卓杜波娃驾驶各型飞机创下了高度、速度、距离等五项世界纪录。

波林娜·奥西宾柯

波林娜·奥西宾柯是机组的副驾驶，该机组的任务是打破由法国女飞行员杜波耶隆创建的4360公里不着陆飞行世界纪录。波林娜也是乌克兰人，出生于南部乡村的一个农业技工家庭。与格里卓杜波娃相比，波林娜在早年生活中没有得到过她事业生涯的 “天示神喻”，未来的飞行家在基辅当地的教会学校接受了两年教育，学的是家禽饲养业的课程。两年以后，在养鸡场当作业班长的波林娜与航空结了缘——她成了空军飞行员斯捷潘·戈甫雅兹的妻子，改名为波林娜·戈甫雅兹。斯捷潘·戈甫雅兹在喀赤服役，那里有众所周知的、遍及全苏联的飞行学校。在丈夫的鼓励下，波林娜要求进入飞行学校学习。她的第一次努力失败了，仅仅准许她在飞行学校餐厅当女工，波林娜的工作是给停机坪上的飞行员们送早餐，偶尔也准许她进入机舱里看一看。

在国防部长伏罗希洛夫视察学校时，波林娜请求他允许自己成为军校的正式学员。国防部长想必对波林娜作为飞行员的内在素质和关于飞行器方面的丰富知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批准了她的要求。飞行学校毕业后，波林娜被派遣到哈尔科夫卫戍区飞行特遣分队，在那里，她从普通飞行员迅速晋升为中校。

然后波林娜·戈甫雅兹就变成了波林娜·奥西宾柯——这是关于她的传记资料中最隐晦的部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成了说不清的谜。据推测，飞行员斯捷潘·戈甫雅兹在这个“人民英雄”的故事形成的过程中被认为是“不适宜的”，斯捷潘先是被调离妻子身边，辗转外地执行任务，然后又进了监狱。斯捷潘·戈甫雅兹再没有从集中营归来。在男方缺席的情况下波林娜被批准离婚，1935年她与战友兼搭档亚历山大·奥西宾柯结为连理。后来，亚历山大作为参加过西班牙内战和二次大战两次战争的老兵，晋升为将军并获得“苏联英雄”称号。

也就是在1935年，波林娜·奥西宾柯被调到莫斯科服役，在总参谋部任空军巡视员。次年，她参加了全苏军队国妇女协商会，在讲台上发表了响亮的宣言，对国家领导人和斯大林作出了一个特别的承诺：“我将比世界上任何妇女飞得更高！”她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她在1937年打破了由意大利女飞行员尼格伦保持的世界纪录，驾驶着她的水上飞机上升到9100米的高度。两天后，她驾驶着同一架飞机创造了负载一吨爬升7000米高度的世界纪录。

奥西宾柯接着开始进军长距离飞行纪录。1937年7月2日，奥西宾柯与副驾驶维拉·罗马柯、领航员玛丽娜·拉斯科娃一起，创造了驾驶水上飞机从北向南横跨国土的飞行纪录——从塞瓦斯托波尔直飞阿尔罕格尔斯克。她打破的下一个世界纪录是那次由西向东、纵贯全国的历史性飞行。

玛丽娜·拉斯科娃

玛丽娜·拉斯科娃与格里卓杜波娃、奥西宾柯共享了这份荣誉。玛丽娜是莫斯科人，在开始她的飞行生涯之前在化工厂工作，后来调入茹可夫斯基空军学院，在中央航空俱乐部从事航行学研究。多年以来，关于玛丽娜·拉斯科娃工作经历的档案都隐瞒了另一些事实：她在战前一直是内务人民委员会（克格勃前身，总部设在卢比扬卡）的一名特工。无论如何，她的反间谍工作显然没有影响到她的主要职业——飞行。

1938年秋天，精选出了机组人员；9月24日，一架经过改装的双发DB-2轰炸机“祖国号”从莫斯科机场起飞，机组成员全部为女性：机长格里卓杜波娃、副驾驶奥西宾柯、领航员拉斯科娃。其后26小时，她们飞行了6459公里，在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的科尔比附近着陆，以超出1500公里的成绩刷新了世界纪录。

玛丽娜·拉斯科娃与波林娜·奥西宾柯练习无线电收发

为本次飞行进行了周密的准备。飞机设计师们绞尽脑汁考虑在什么地方给飞机安装附加燃油箱，机组人员进行了上千公里的各种飞行训练，但无法预知所有可能发生意外的因素。按照既定计划飞机沿着乌拉尔山脉飞行，但未曾意料的困难出现了。

依照官方的说法，首先遇到的麻烦是遭遇浓雾，它导致航行图表完全失效，更恶劣的情况是螺旋桨开始结冰。飞行机组能够采用的办法只有把发动机功率增加到最大，但这意味着增加更多的燃油消耗。在无线电通信失效后她们的处境变得更为艰难，飞行事实上已迷失了方向，飞机已经超过了阿穆尔河畔的共青城，到达了鄂霍次克海。格里卓杜波娃果断地作出决定，她驾机盘旋，不放下起落架，直接机腹着陆，把飞机紧急迫降在针叶林地带。飞机剩余的燃油已不足以飞抵最近的机场。

玛丽娜·拉斯科娃、波林娜·奥西宾柯和瓦莲京娜·格里卓杜波娃准备出发

在着陆之前，格里卓杜波娃命令拉斯科娃跳伞——领航员的玻璃座舱位于机首，在紧急迫降中是最危险的地方。无论如何，剩余的机组人员把飞机降落在了阿姆贡河上游的沼泽地上，然后她们开始寻找拉斯科娃。

搜寻三位女飞行员的行动开始了。“祖国号”确切的降落地点不详，根据莫斯科的命令，贝加尔湖东部的全部飞机都参加了空中搜索。10月3日，搜救飞机从空中发现了“祖国号”，随即派遣一艘汽艇沿阿姆贡河溯流而上，在科尔比附近找到了机组成员。

这一期间的发生的其它事情在多年以后才为人所知，去世前不久，80高龄的瓦莲京娜·格里卓杜波娃道出了实情。在针叶林地带焦急等待救援的九天还不是最糟糕的，就在汽船到达“祖国号”降落地点之前，两架飞机已先期抵达，但由于飞行员极不负责的操作失误，两架飞机相撞坠毁，16名男子丧生。

正在下降的4发动机的图波列夫TB-3大型轰炸机受到了跟随而来的道格拉斯飞机的冲撞，十分明显，道格拉斯的驾驶员有意在女同行面前炫耀自己的飞行绝技，从而导致了悲剧发生。另外必须说明的是，此处根本就不是适合于TB-3或道格拉斯这样的大型飞机的起降场所。飞机上的乘客是一群被非常事件所吸引的猎奇者：新闻记者、摄影师、地方政府要员。九名“救助者”奇迹般地幸免于难，他们被领到河边，让汽船载走了。那些不走运的遇难者则被安葬在森林里，以免给苏维埃航空的胜利蒙上阴影。

玛丽娜·拉斯科娃与女儿在一起

尽管航程千辛万苦，机组成员都因为自己的英勇行为获得了“苏联英雄”称号。她们创造的纪录直到28年以后才被打破，那时飞机的技术性能已经大大提高，无法与当时相比。

三位女英雄的命运各不相同。

1939年，格里卓杜波娃被任命为苏联国际航空公司的部门主管。战争开始时，她离开民航，到前线担任飞行部队指挥员，她参加战斗飞行200多次，执行过夜间空袭、军需运输、为敌后作战部队补给弹药等任务。她在战后的职业生涯鲜为人知，有文章写过，曾经提议让格里卓杜波娃担任一个航空师的师长，但被她谢绝了，她说：“没有战争的时候，我绝不在军队里多呆一天。”

战后的瓦莲京娜·格里卓杜波娃

自五十年代起，她有意尽量不使自己引人注目，她领头创办了一个秘密的飞行研究实验室，为未来的全天候喷气式飞机开发最新的航空电子设备。因为这项工作，这位苏维埃航空女杰作为社会主义劳动英雄再次获得金星勋章（即“苏联英雄”称号）。瓦莲京娜·格里卓杜波娃于1993年逝世，被安葬在莫斯科著名的Novodevichye公墓。

波林娜·奥西宾柯死于卫国战争之前，在1939年5月11日，那次莫斯科五一节检阅仪式之后。在阅兵式上，波林娜作为高速飞行编队的一员飞越了红场上空。显而易见，她在日常飞行训练期间死于一次悲剧性的意外事故，虽然这只是依据最近的猜测。官方在1939年没有作任何解释，仅仅报道说她已去世。作为一位国家的英雄，她被安葬在克里姆林宫红墙之下。

玛丽娜·拉斯科娃遗像

不久以后，克里姆林宫红墙也成为英雄机组第三位成员玛丽娜·拉斯科娃的最后栖息地。战争期间，她指挥着一支女子轰炸机部队，但是在1943年1月，她也在一次飞行意外事故中遇难，而不是在战斗中牺牲。

时至今日，现代喷气客机可以轻而易举地在9小时之内把乘客从莫斯科送到海参崴。无法想象的是，在近70年前作一次这样的飞行就足以获得勋章，而且完成这项使命的人竟会成为举国瞩目的的航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