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只不过时间过了梅雨。天清气朗,从小区出门,被一个陌生人拦住。对方估摸着50多岁,穿着淡蓝色短袖,浅灰色长裤,白色平底鞋;左边袖口带着黑纱。两眼深凹无光,好似熬了几个大夜。我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他掏出了房产证和一张遗像。开始断断续续的讲,内容不连贯,我又赶着上班。没有应声,径直走开了。回头看时,他又拉住另外的同小区的住户,一边说一边笔画。路过的人,皱皱眉,也迅速走远。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他又在小区门口拉了个展架。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配上带血的照片,他就捧着母亲的黑白遗像站在展架旁。也许是天气热,也可能是说累了,他就那样站在那,看到来往路人驻足就应下声。或是,右手虚空里指指,不知说给谁听:“再这么下去,政府迟早要完蛋。”因为小区附近都是拆迁区域,为了保证治安,近一年白天晚上都有人不间断巡逻。不多时,他的那些准备,都被没收。小区门口也不准他停留,仅作为小区住户,可以正常的来往。
偶尔看见他买菜往回走,姿态神情也无异样。大部分时候,他都带着黑纱,两手空空对着空气说话。有时候他会捧着遗像,站在附近的公交站牌,也不像是在等谁。如同在广场走失的孩子,因为惶恐而不知道喊,也不知道哭。来往的人多,大概会有人关注到他。看是看倒了,不过都厌恶的躲开。大家无论对晦气,还是看似精神失常的人,都避之不及。哪有时间留下听他说话。
有一天我晚归回来,见他跪在5幢的南面,停车位的间隙。夜里十点半,下着雨;他就那样双手合十的对着墙说些什么。这个位置没有路灯,接近夜深,楼里也没有足够的光亮从家中印出照出他的表情。我急急的走过,也听不清他嘴里的含糊不清,不知道他在雨里待了多久。
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大半年,旁人看不过去,指责他无事成天带着黑纱在小区晃悠,吓到老人和孩子。他掏出随身沙色布袋里母亲的遗像,与一些彩打的类似警察调查后整理的案综;红着眼与人理论:“我的妈妈死了,我做儿子不能戴这个吗?我的妈妈死了,我做儿子不能戴这个吗?我的妈妈死了,我做儿子不能戴这个吗……”他一在重复,又好似不知所措;大概他也知晓,旁人并不是真关心他,或他的母亲。他希望尽快结束这样的纷争,一句话驳倒对方。然后迅速逃离对恃的现场。
我猜想他是清醒的,心知肚明周遭的一切:冷嘲热讽,亦或是不胜唏嘘。也许正因为这样的壁垒城墙,他把自己困在墙里。隔了空气,如对旁人,又是对母亲不知疲倦的呢喃。空气不会回答,被他指着的楼房也不做声,可能在脑海里他的母亲也沉默无声。倘若母亲真的可以说点什么,又怎忍心儿子被人无端的绯议?倘若真有人在旁应声,可能苦痛能换作一场宿醉。酒醒了,人也能缓过神。
可他又是糊涂的,走不出这个胡同。像个迷路人,一遍一遍绕着小区来来回回,对着过去走不出去。我尝试在遇到时,对他说些什么;他多半视而不见,空气是唯一的倾诉的对象。对着墙壁,地下室,香樟树说个不停。
小时候独自走夜路的时候,也会自言自语或是哼歌;害怕太过寂静,带来牛鬼蛇神的遐想。 即便成年,我还会时不时用各种方言自言自语,预演跟要见的人说话。我已觉在世上,一些时候与他无差。同样失了体温的孤儿,常走进死胡同里出不来。甚至在人群中倍感落寞,作上厚厚的茧把自己束缚住。与他不同,庆幸之处,就是有片刻清醒的刹那拿起笔来,写下心中的莫可名状。
有时朋友问些建议,或者将自身的处境倾诉于我;被信任永远是种幸福。但我愈来害怕提建议:人生各有不同,旁人又怎么定夺亲历者的对错。往往,你发现长篇累牍的分析之后,推断的答案令人沮丧。我不希望难得的沟通,都让彼此心灰意冷。
现在,会有些不同。
认识基督之后,我可以把难题都留给上帝。工作,生活,婚姻的事都跟祂说。祷告会不会有很大的改变。起码不是马上,当我为柱子的健康祷告后,还是经常会在梦里感觉猫不舒服,迷迷糊糊伸手到猫的嘴边(猫也在床上睡),它就把呕吐物吐在手里。它最近得了鼻炎,日常还得给它擦鼻涕,即便得每周换床单被褥,但能够照顾它我也感谢上帝。婚姻上的问题,一直在小组每周的祷告里,总结性评价“婚姻还是老问题”;一直对姜乔弟兄分享的一句经文印象深刻:“神叫孤独的有家”。
前些天,跟卢牧沟通,他说起环境被改变有时不那么关键。重要的是,你通过祷告有了真的平安。这道题很难,容易接受的是事事顺心,如愿以偿,苦难被挪去。这也是要好好操练的功课。生活中遇到难处,也不止我一个。多数时候,我没有适时适当的好建议;每每此时都想告诉朋友:人生真要是有什么依靠的话,一定是上帝。我想不到的上帝都知道,我不能给的安慰上帝那里都有。
朋友,耶稣爱你,我为你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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