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我的母亲河

清水河，我的母亲河

清水河，我回来了。携着疲倦，拥着梦幻，我回到了你的身边。你还能像以前那样真诚地接纳我吗？

夕阳中，我一个人站在小桥上。风雨侵蚀着它，河水撞击着它，小桥瘦了。原本溜圆的桥身布满了坑坑洼洼，就像母亲身上那累累的伤痕。斑驳的青苔，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唯有削去枝丫的疤依然清晰如昨——

“来，走到娘这边来。”母亲把我抱上桥头，然后几步跨到桥中间，蹲下来，伸开两臂，鼓励我走过小桥。

“娘，我怕……”望着匆匆流淌的河水，我只觉得头发晕、脚打颤。

“有我在，别怕！”母亲继续给我打气，“从今天开始，你上学了，娘不能每天都来接你。娘希望你能自己走过这座小桥。”

“别看水，也别看脚。眼睛看着脚前的桥，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母亲提醒我。

一步、两步……我终于走进了母亲的怀抱。紧紧抱着母亲的脖颈，我只觉得心怦怦直跳，头上的汗水不知何时落在了母亲的衣襟上。

“你真行！”母亲紧紧地抱着我，“歇一下气，待会儿我先过去，你再过去。”

母亲走下桥头，仍然蹲下身，伸开双臂。“来吧，小心点。”我虽然依旧很害怕，但由于有母亲的鼓励，加上先前的成功，我还是颤颤惊惊地走过了小桥——这是我第一次自己走过小桥。那年，我刚满六岁。

清澈的河水从桥下流过，静静地、柔柔地，是想洗去我满身的尘埃么？

是的，从这里出发，我走过了很多小桥，也走过了很多难走的路——自然的、生活的、精神的。我曾哭过，也曾笑过，其间的酸甜苦辣我实在无法记清，但唯有第一次走过小桥时的那份恐惧、那份激动、那份感激，叫我永远也无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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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样白亮，还是那样清幽。把手探进你的怀抱，凉凉的，爽爽的，让我想起了七彩的童年——

夏日，你是我们的乐园。弓背的河虾拖着长长的胡须，蹦来跳去，让我们忘记了雨的猛烈；怪模怪样的螃蟹挥舞着铁钳横冲直撞，让我们望而生畏；特别是那些漂滩的鱼儿你追我赶，让我们乐不思饭，没少挨父亲的巴掌。

绿茵茵的草地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我们书包、凉鞋、裤衩，我们在浅水流过的沙滩上用岩石垒起四壁墙，在上面那壁墙上开一个“门”，让鱼能够游进去，我们龟缩在岸上的背阴处，静静地看着鱼们追逐嬉戏。

“看，进去了！”我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轻轻地叫了起来。

“别忙，等它们玩一会儿。”大勇好似胸有成竹。

出来了。我若有所失地望了望老僧入定一样的大勇——他好像并不着急。

又进去了。我的心痒痒的。“再等会儿。”大勇真有点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风度。

我真想马上跳下去。可以往就是由于我的性急，人刚到门口，鱼却箭一般地冲了出去，没少挨伙伴们的奚落。

又出来了。又进去了……鱼们进进出出确实快乐极了。你用嘴咬咬我，我用尾扫扫你，一股股浊水冒出水面，绽放成一朵朵美丽的浪花。

突然，只见大勇飞身跃下。用事先准备好的小木板将“门”堵住。伙伴们追着、撵着、笑着、闹着，快乐的声音在清水河的上空久久地回荡，太阳也似乎受到了感染，收回火辣辣的利箭，变得温柔起来了。

这次的收获颇丰，每一个人都分到了两条鱼。从此懂了：耐心，是成功的一部分。

流水匆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流走了我的青春，流走了我跋涉的脚印——

哦，清水河，别那么不卑不亢，自顾自地流淌了。难道你真的把我忘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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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升起来了。清水河在霞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梦幻一般。

有几个小孩子走了过来。他们径直走到水面平稳的地方，先放游了一只大纸船，随后又放游了几只小纸船，在清亮的河面上排成一只“船队”。孩子们边拍手边唱：“小纸船，摇啊摇，摇过故乡的小木桥……”

纸船在童稚的歌声中越飘越远，渐渐模糊了——

梅看我来了。因为明天我就要去县城读高中了。三年来，梅就像姐姐一样关心我、爱护我，我们一起走过小桥，走上那条通向山外的小路。凉凉的青石板上有我们歪歪斜斜的足迹。风雨剥蚀的小木桥上有我们梦幻般的憧憬。

夜风轻轻荡来，舒展着我的每一根神经，青石板光滑冰凉，我们并肩走着。

“你爹硬不送你了？”

“爹说，书读得再多总是别人的。”梅静静地说，“其实，爹对我也算好的了，你看，我们这里有几个女孩子读到初中毕业？再说，两个弟弟还要读书，爹妈也实在不容易！”

我又能说什么呢？我抬起头，只见月亮挣脱了挟裹着的乌云，如水的月华给山野披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恬静的清水河在月光的抚慰下静静地流淌着。

“我们去河边坐坐吧。”

不知何时，月亮藏进了水里，偷偷地注视着梅和我。

“也许，你就像这河水，总是要流出这山窝。而我却是那座小桥，注定只能消失在清水河里。”梅用手拨弄着柔柔的河水，白亮的波纹荡漾开去，一圈一圈，仿佛月亮灿烂的笑靥

“来，我们一齐叠纸船吧！”梅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我发觉梅的手在微微颤抖。我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梅的录取通知书。

“梅，你……”

“既然它不属于我，就让它去吧！”梅从我手中拿回“录取通知书”，慢慢地折着、叠着——

纸船叠起了。梅把纸船慎重地送到的我手里。“还是你来放吧！”

我双手接过纸船，只觉得这薄薄的纸船好沉、好重……

我和梅默默地注视着越漂越远的纸船。久久无语，唯有清水河淙淙的流水声，时起时伏，好像是月光抚摸着的大地，发出了怦怦的心跳声。

月光下，静静的清水河，仿佛一支透明的梦幻曲，让我激动、让我痴迷。我还是这么容易动情，清水河，你会笑话我吗？

三十年来，清水河，你是我无私的母亲，慷慨地给予了我许多许多，伴我走过风、走过雨、走过七彩的岁月——

清水河，我的母亲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