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妹,我小叔家孩子,胃癌,又住院了。
我娘打电话嘱咐我去看看。
我懒得去。
堂妹半年前住过一次院,我去看了,买了东西,扔下200块钱。
我爹排行老三,小叔排老四。
早些年,他没少欺负过我们。
小叔的媳妇的姐姐嫁给了我们村当时的村长,他凭借这层关系,在一次划分土地时,抢了我们家一半的宅基地。
我们两家是邻居,他建了新房,设计的房檐水一下雨全流到我家院子里。
而且,他家把地基垫的很高,包括大门口,一下雨,我们家门口全是积水。
为此,没少吵过架,我爹老实,不敢作声,我娘顶多吵两句,也没啥用。
那时,我才七八岁,家里也穷,即使有钱盖新房,地方也太小,盖不下,仅三间小屋的面积。
说是三间屋,也就巴掌大的地方。
我整个的童年,就是在那三间小屋里度过的。
在农村,经济条件决定村里的地位,你有钱了,都巴结你,你穷光蛋,都瞧不起你。
不是说你心地善良就跟你处,是你有钱才跟你处。
按理说,农村都是家族越大势力越大,亲兄弟应该抱团儿吧?
不!
我们家,越是自己人越是瞧不上你,越是在一些事别扭你,看你笑话。
有钱借给外人,也不借给你。
我二伯家儿子结婚,跟小叔借钱,他一分不借,他宁可把钱借给个人钱庄。
前些年,农村都有类似的民间机构,利息比银行高,都是乡里乡亲的,也没人以为会跑路。
后来,就真的跑了。
有一年,小叔婶婶跟我娘吵起来了,其实是打起来了,我那时上学,我娘没跟我说,后来我听别人说的。
说是打架,其实是我娘被打。
从那以后,我过年再也不给小叔磕头了,我们这里大年初一拜年的方式就是磕头,我给其他长辈磕一圈儿,唯独剩下他。
包括过年走亲戚,大年初三去姑姑家,我也不去了。
那时候,我小姑,每次来都带礼物,我堂哥堂弟堂妹都有份儿,没有我的,她连我家家门也不进。
因为我家跟小叔家闹矛盾,她需要站队,划清界限的意思。
奇葩不?
就这,每年大年初三,我娘都让我提着东西去给她拜年。
可能吗?我不去,爱谁去谁去。
我堂哥堂弟,每年都去,一开始,堂哥还来约我,后来见我真不去,也不约了。
别看我现在老说愿意回农村,其实我这种性格最不适合呆在农村。
他们最丑陋的样子我都见过,自私、冷漠、狭隘、恶毒这种词语用到他们身上一点儿都不过分。
以我的性格,跟他们碰到一起,要么干起来,要么老死不相往来。
你想想,农村,邻居,两家矛盾很深,抬头不见低头见,被欺负的那一家心里得多憋屈,天天住在这里,天天看着他嘚瑟。
窝心不?
这种情况什么时候改变了呢?
一、我上了高中,我长大了,谁再欺负我爹,我会拼命。
二、我家在公路边上买了宅基,盖了新房。
两家离得远了,基本见不着。
但是,别看闹别扭,大面上肯定过得去,我娘常说:真要是两家不说话,人家不会只笑话一个。
我大伯家女儿结婚,一屋子人,小姑看见我,问我:过年不上我家里去,见了我连个姑姑也不叫,你还有我这个姑吗?
切!我看都不看她一眼。
有人说我看起来很冷,没有人情味,其实,我内心火热。
家长里短这些事儿,我很少知道,都是我娘跟我爹吵架时,恰巧被我偷听到的,守着我,这些事儿,他们都不告诉我。
其实,越瞒着我,我的积怨可能越深。
为什么仇日?
如果你也经历过父辈被大屠杀,相信你不会说出“父辈们的事就让他过去”这样的话。
一笑泯恩仇,需要咽下太多的委屈。
我爹说:大人们的事儿是大人们的,你们下一代该怎么处还怎么处?
呵呵。
长大后,日常见了小叔一家,我还是该怎么打招呼怎么打招呼,仿佛啥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们搬家以后,他有一次去我家商量,能不能把我家院墙扒了,供他家当停车场。
我爹没同意。
后来,他把门砸开,在院子里种满了青菜,当成他家的菜地了。
我爹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更是后来的后来知道的,我平常不在家,偶尔回趟家也不去老宅。
我知道后,准备去小叔家说道说道,被我娘拦住了。
我娘说:种就种吧,咱也不回去了,你可别惹事。
我想,等过年吧,过年我去他家,跟他说说。
没等到过年,小叔突然脑血栓,半身不遂了,从医院回来后,别说走路,吃饭都费劲。
我过年时去他家,跟他打招呼,他半躺着,话都说不出来,就知道啊啊啊啊啊……
我伸出一个手指头,问:这是几?
他张着嘴,啊啊的,没能给出答案。
我在想,也许,他早已不记得当年是如何装逼呼啦的欺负自己的亲哥哥一家的了。
他病了没仨月,女儿查出胃癌。
我觉得,我应该幸灾乐祸。
但是,当我看到小叔瘫在床上的样子,当我在医院看到堂妹消瘦的脸,我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我反而安慰她: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
其实,当我在深夜里回顾往事,写下这篇文章时,我没有恨意。
然而,“报应”这个词,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是的,一闪而过。
我吓了一跳,原来,我骨子里也不是心存善念之人。
我可能要挨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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