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大年初四凌晨12:44，距离5点起床赶高铁还有4个多小时。
和多数沪漂的人一样，我决定春节回家过年，狠下心买了很贵的机票，终于在除夕当晚抵达。因为二维码带星号，从飞机到高铁，每到一站都重重阻隔，我本身不是太恋家的人，而选择回来也是因为疫情已经两年没有回家过年，是一种对父母的责任驱使。
此时此刻，我看见了房间里被卸掉的锁，那一刻我以为缓和的矛盾又一次刺痛了我，提醒我伤口未愈。几个小时前，因为第二天要坐飞机，去做了核酸检测，路过商场觉得明天就要离开了，所以给父亲买了一件外套，也给我从昨天起冷战的母亲打了电话，我告诉她来这里吃个饭，我明天就走了。父亲去接母亲，我一个人等位排队，一个小时后终于排到，进去先点好菜，只等他们过来。饭吃得还算愉快，照旧是命令一般的唠叨，你别烫着，你喝这个水等，这些所谓的关心之举在我看来多此一举，但也无可厚非。
回顾前一天的争吵，起因是大年初一起，我妈便开始着手安排相亲，照片我看了，那个人其貌不扬，不是很合我的眼缘，我再三拒绝，她再三坚持，不管我怎么解释，她都无动于衷。在她眼里，女孩年纪大没结婚谈恋爱就是有问题，年纪大不吃香，男生都喜欢年纪小的，而我有诸多恶习，我家境一般，别人家孩子今年领证了，很成功，很懂事，她年纪大了，我要找男朋友她才安心等诸多理由。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是会忽略问题本身，而只关注结果，甚至连我是否愿意，以后是否幸福都不考虑，庆幸包办婚姻的时代结束了，否则又会有多少人间悲剧上演。她的理由是，你去相亲吧，要不我很丢脸，我都说了你回来了。
每每谈及这个话题，总是让我很无奈，母亲对我的羞辱式劝告，常常让我很郁闷，所以聊天也总是不欢而散，我觉得自己的事业比较重要，还没有成为满意的自己。而她一直把年龄看的无比重要，我今年26岁，她说我马上就奔30岁了，还不找男朋友，怎么没人喜欢我，一定是我性格奇怪，有问题。
我也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人一辈子有太多的束缚和限制，由不得自己做主，唯有感情，不能勉强。初中的学校生源不好，校长说的一句宁缺毋滥，让我记忆犹新。感情关系里，我谨慎，恐惧，不太有信心去接受一段感情，因为父母满目疮痍的婚姻就在我的眼前，我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婚姻的结合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在年龄到了，另一方受到其他打击的情况下发生。
他们的相遇，不是缘分使然，而是由媒人介绍，两个人顺理成章的结婚。婚后，没有经过感情磨合的双方，从争吵不断到大打出手，可笑的是，每逢节假日，这种争吵变本加厉。我有记忆以来，目睹并参与其中，父母互相之间的谩骂，指责，看不上对方家庭，我也被骂过上梁不正下梁歪。情绪激动时的口不择言，歇斯底里我看了太多。又过了很多年，我大学毕业，在外工作了两年的今天，过年回到家中，还是会爆发争吵，因为这个家庭从很久以前就不能在一张饭桌上平和地交流，一旦问题出现，就像导火索引燃炸弹一般，爆炸无处躲避，不停循环。
争吵过后是漫长的沉默，我不想开口，也不想继续听喋喋不休的教育，我锁上门，任凭他们轮番不停地敲门，哭泣，反复转动门把手的声音下，我不觉得我是在自己家里，而是在某个案发现场。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意识到，门关了，门锁了，就是想有一个喘息的机会，就是拒绝无休无止的，自言自语式教育。我的父母没有界限感。
我去搜了原生家庭很糟糕是种什么体验，看到的答案显示，不幸的家庭各的不幸。我母亲是很强势的，自从她在这个家里赚了更多钱之后，她动不动就说她养着我和父亲，她生气的时的嗓门惊天动地，不留任何颜面，会打电话给亲戚说我父亲的不是，会联系我的朋友，让他们劝我。家丑不可外扬，我很不认同她的所做所为。
我的房间有锁，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门关了就是不方便开门，我把门锁了，我才可以在界限里安心自在。我把门锁了，我反叛他们的统治，因为他们不会反省自己的问题，不知道我需要个人空间，他们第一时间拆掉了我的锁，他们追求亲密无间，而事实证明，我一次又一次的坦诚相待，只能成为他们的话柄和攻击我的理由。像十几岁开始坚持自己洗衣服一样，25岁时的我不再想要来自家里的同情，那些给我的钱，会以秋后算账的方式出现在未来的争吵里，成为我无能虚荣的证明。
在他们眼里，我远离家乡，让他们不像别的家长那么幸福，是因为虚荣心作祟，上海不是我这样平庸的人能留下的，回老家找一个有稳定工作的人结婚，人品好，不用看样子就是他们的观点。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令人窒息的父母，但是她喋喋不休的时候我录了音，一口气不喘的说教真令人窒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卸下伪装回的家，让我备受煎熬，我在外面和别人相处得很好，他们说那是别人不曾认识我。一只拼命回家的刺猬，结果被人翻过来，扎满了刺。
早安，现在是5：07已经醒来，准备赶车了。成年后的我们慢慢会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家了，不再有保持不变的房间，不再有自己的空间和锁，以前的衣服小了旧了，而我们也将再次出发，为了能有自己的家，为了捍卫自己的梦想和尊严，为了不成为他们的样子，再次出发，这次已经没有退路了。
此刻的我在等车，旭日东升带来一片耀眼的火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