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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好| 《小城三月》:不见光的凄凉

心头好| 《小城三月》:不见光的凄凉

作者: 杂纸篓 | 来源:发表于2020-06-14 15:28 被阅读0次

    合上书卷,微微眯了会眼,这个下午已然过去了大半。窗外风很大,呼呼地刮着,像极了翠姨呜呜的心事。

    初读《小城三月》约莫是两年前,那时少年心性,草草翻过便不再多想些什么,只觉得遗憾,遗憾有情人终没能成眷属,至少那堂哥哥或多或少也是有点喜欢翠姨的。两年过去,发生了一些事,心也沉了些许,仔细品来,倍感凄凉。

    《小城三月》只一万一千二百字上下,不长,萧红两日里便成了。萧红只三十一岁,也不长,留下《小城三月》不过半年就逝在了香港。正值英年,奈何早逝。她自己也甚是不甘:“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下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萧红这匆匆一生,颠沛流离,不得长久,到底凄惨。她写字作文,也脱不开她自己一生所历。“艺术来源于生活”,萧红生于辛亥革命前夕,九岁便撞上了“五四运动”,正值新旧交替的时代,世道不甚清明,所遇之人亦不甚清明,几千年的旧习依旧的牢固。萧红以新青年的思想她把这世道揉进墨汁,把自己揉进墨汁,笔下便少不了凄惨人物。

    《小城三月》里,萧红化作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讲了一段爱情悲剧。萧红到底是萧红,从孩子的角度看这不见光的心意,只直白的给你一描,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却教人喟叹不已。因为“我”在学堂念书,翠姨很是喜欢“我”,“总有许多事同我商量,看看我的意见如何。”因此“我”便知道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关于翠姨的“秘密”。而透过“我”的眼睛,便极客观的看到了翠姨的性格特点:翠姨同“我”聊衣服、别针、披肩,便知她爱美;翠姨叫“我”陪她上街买绒绳球,便知她不肯轻易说出喜欢;翠姨对“我”很佩服,因为“我”是读书的,便知她或多或少受了新思想的影响;翠姨同我们逛花灯回来的路上直在看哥哥,便知她已经爱上“我”的堂哥哥了。

    但翠姨偏又是在封建思想下长起来的,像“行不摇头,笑不露齿,站不倚门,坐不露膝”这样的封建旧习已经完全束缚了她,“假使有人在背后招呼她一声,她若是正在走路,她就会停下,若是正在吃饭,就要把碗放下,而后把头向着自己的肩膀转过去,而全身并不大转,于是她自觉地闭合着嘴唇,像是有什么要说而一时说不出来似的……”,她就像一个刚放了足的小脚姑娘,虽是解了绷带,脚却还是定了形。

    翠姨是个心思细腻的主,花灯节的第二天早晨“我”的伯父拿林黛玉打趣她,仔细对照起来,倒也有几分贴切。林黛玉寄人篱下,翠姨是二嫁寡妇的女儿,在封建社会的眼光里一样的被人说道,自己心里也十分在意,暗暗隔应着;林黛玉因着孤高傲世、翠姨因着梳妆打扮一丝不苟,都有些小架子;二人最终都卧病而逝,临走前还心心念念那个人;最重要的是,此二人一般的心思细腻,不与他人多说。

    翠姨“不管什么新样的东西到了,她总不是很快的就去买了来……她必得等到许多人都开始采办了,这时候看样子,她才稍稍有些动心。”好比买绒绳鞋,“我”原以为她并不喜,但翠姨头回没买成,又提议要去买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是很喜欢的,“她早就爱上了那绒绳鞋了,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就是,她的恋爱的秘密就是这样子的,她似乎要把它带到坟墓里去,一直不要说出口……”翠姨从不肯教她的小心思出来见见光,什么都往心里藏,等到成大势的时候再假装不紧不慢的去追寻。但是很多东西,拖晚了就没有了,很多事,藏久了就变味了。到最后什么都错过,便只能怪自己命不好。然而自己不及时去争取,这真的怪命吗?

    翠姨这种性子,主要归因于封建社会的旧思想,但是并非所有旧社会的人都这样,翠姨到底是自己作了催化剂,一步步走向死亡。“我”的母亲说,“要是翠姨一定不愿意出嫁,那也是可以的,假如他们对我说。”这里的“他们”,便是翠姨和“我”的堂哥哥,母亲很久的就在心里猜疑着他们了。

    “我”家好歹也算是最开通的了,虽然内里可能还是封建的内核,但至少都开了不少的眼界,对于自由恋爱结婚还不至于一定不可接纳,翠姨和“我”的堂哥哥也并不是一定不能在一起的,只要她说出来,总归是有办法的,至少不会这样含恨而终。

    偏偏翠姨什么心思都藏着,不与人说,连“我”的堂哥哥来探望她时她都不敢表露心迹,只借着姐姐的名头断断续续的打着擦边球,说“我心里永远纪念着她…不过我总会记起在她家的日子…她待我也许没有什么,但我觉得已经太好了…谢谢姐姐她还惦记着我…”明明很痛苦,连笑一笑都是勉强,却说“我并不像她想的那么苦呢,我也很快乐…我心里很安静,而且我求的我都得到了…”翠姨求的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无非就是没嫁了那个“人长得又低又小,穿一身蓝布棉袍子,黑马褂,头上戴一顶赶大车的人所戴的五耳帽子”的未来丈夫,可是为此翠姨付出了生命。她这样的去了,然而大家都心中纳闷,哥哥后来提起翠姨虽常常落泪,但亦“不知道翠姨为什么死”,为一个人死了那个人却不知她缘何,何其可笑!然而这笑的背后却是入骨的凄凉。

    翠姨是沾了新思想的旧人,社会也是沾了新思潮的旧社会,表面上看来摩登,实际上却是根深蒂固的封建。“我”家里的人算是小城最开通的了,叔叔哥哥都在大地方读书,平日里男女同玩,西装革履,端的一副新派人士的样子,然而依旧遵着旧社会的礼俗,“男子是不好去专访一位小姐的,这城里没有这样的风俗。”年轻人依旧很拘泥于这些东西,要去总归得要个好由头,所以,“母亲给了哥哥一件礼物,哥哥就可去了。”

    “我”家是这样,翠姨也是这样。

    翠姨她可以很摩登地穿起高跟鞋,大着胆子要求要念书,和那些新派人士一样不肯从了家里包办的婚姻,可是却很在意别人以二嫁的寡妇的女儿看待自己,“她自己把这个背了不知有多少遍,她记得清清楚楚。”他们都是披着新思想的旧人,几千年的潜移默化哪能说没救没了?

    正是在这样新旧的矛盾里,翠姨成了牺牲品。她一方面不满于包办婚姻,喜欢上了“我”那“新式”的堂哥哥,另一方面又自觉的以旧社会的规则好好的束缚着自己,言谈举止都透露着一股旧时大家闺秀的模样,旧社会对寡妇再嫁的偏见亦融入了她的骨子里,面对喜欢的人也不敢表露心迹,不敢努力争取。她埋着自己的心思,藏着自己的欢喜,然而又实实在在的向往着,两方面争来扯去,最后生生逼得翠姨走上了死路。从翠姨个人的矛盾,即窥见了这整个社会的弊病。

    《小城三月》从三月春起,又随三月春合。首尾看起来一般的万物得时,处处生机。原野绿了,蒲公英发芽了,杨花满天照地地飞着,榆花落了一地,还有小孩子带来阵阵喧嚣。可仔细品来,终究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首篇的三月鲜妍明媚,草籽钻出了地皮是欣幸地,妈妈说话是惊喜的,孩子们掀起瓦片大声嚷嚷,日子一寸一寸的都有意思。而到了末篇的时候,这三月春已含着哀凄了,草籽从翠姨的坟头发出芽来,孩子们折柳吹哨,大街小巷,到处的呜呜呜,呜呜呜,有如泣涕哽咽,还大量摹了春天命运的短暂,使人怀疑那树是否还是前天的那棵。依旧看似随意而平常的写小城三月里的春,却因这稍微的变化,拉扯出无尽的感伤。那刚发芽的柳条什么也没留住;呜呜呜的哨声吹不出翠姨的心声;暖暖的太阳又转回来翠姨却再回不来。

    折柳吹哨呜呜鸣,故人坟头草色新。但见杨花随风尽,春去人非怨命轻。春天的命运很短,它“从老远的地方跑来,跑到这个地方只向人的耳朵吹一句小小的声音'我来了呵',而后很快的就跑过去了。”然而翠姨的命运更短。四季一轮回,春去春又来,这春虽短但年年必至,载着翠姨的马车却是永远见不来了。翠姨和她那不见光的心思就这样渐渐被遗忘最后没几个人会知道,会记得,死生何凄凄!

    春虽暖,到底没能照亮翠姨的心房。

    文/张小梅

    配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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