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傍晚，我在水池边洗母亲的鞋子，四妹走进院子，笑咪咪的。四妹的家离母亲居住的旧厝不远，走四五分钟就到了。我边洗鞋子，边和四妹聊着天。四妹平时不爱讲话，与我却有许多话可说。我俩什么都聊，从小时候的经历，一直聊到莫言的《蛙》和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聊着天的时候，我感觉到母亲扶着助步器出去了。母亲现在走路很慢，我走三四分钟的路程，母亲要走半个小时。见母亲向门外而去，我也不急，继续边洗鞋子，边和四妹聊天。
把母亲的鞋子洗干净了，我把正穿着的拖鞋也扔进了水池。第一只拖鞋洗好了，正要洗第二只时，突然想起母亲已经出去十多分钟，应该走到了大桥街，我急了，光着双脚追了出去。
大桥街就在老屋的边上，是连接村南村北公路的交通要道，平时车来车往。我不让母亲一个人上大桥街，母亲却总是说：“车子会让着我的。”
跑出院子，往右拐几步上了大桥街，发现母亲正扶着助步器站在一排店铺前张望。我跑到母亲面前，俯身对她说：“外面车多，我们回去吧。”母亲不肯，她说要去店铺里问问谁要茶几。
母亲所说的茶几，是侄女送给哥嫂的庞然大物，长约一米六七，宽约七八十厘米，上面雕刻着图案，古香古色的，据说价格不菲，母亲却不喜欢。原来放在大厅里，母亲不许，吵着要把茶几搬走；后来哥哥将茶几摆进房间，母亲还是不舒服，每天都絮絮叨叨，说太占地方了，如果有人买就要将茶几卖掉。
见母亲出来找人买茶几，我好气又好笑。
“茶几那么贵，人家不会买的。”我俯下身子，对着母亲的耳朵大声说。母亲现在听力很差，我每次与她说话都得凑近她的耳朵。
“不是卖，是送，总有人会要的。”母亲移动助步器，又往前挪。
“要送，不用送别人呀，送给我就好啦。”
“你会要吗？”母亲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我会要的，回去吧。”
“你会要就好，你等一下就把它搬走。”
“下次再搬吧，下次开车回来才能搬走。”
见终于把茶几送走了，母亲很满意，笑咪咪地跟着我回家。走了几步，母亲又说：“我要把厝也卖了。”
我表示同意，并向她建议：“要卖就卖给惠，她会买。”
听说把房子卖给六妹，母亲笑着说：“惠要就给惠，不要钱。”
挪了几步，母亲又说：“你们姐妹谁会回来陪我，这厝就给谁。”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一定是忘了哥哥的存在了。
自从母亲得了轻度老年痴呆症，跟她讲道理她常常听不进去，有时候得哄，有时候又得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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