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中午,踏上那条许久未走的小径,知花已开满,机缘已到。信步走,广场早樱浅红,落了满怀,有澎湃欢喜,却难言一字。
昨夜风雨写:相思如春雨,一夜梨花瘦。后两句想不出,关灯睡去,睡前祈祷梦到思念之人物。今晨,收到友的和诗,他写:剪烛邀窗影,落英入明眸。又有一友和:晓看落英泪,憔悴红湿透。都是喜爱之语,前者有飞卿况味,清暄淡雅;后者有婉约词韵致,风露清愁。若每日晨起都可得友和诗,这黑夜倒真漫长得紧了。
今日晴光潋滟,带着昨夜风雨的残味。我仰头望那株盛到无可再盛的樱花,暗香盈袖,翩然雪海。伫立良久,旁边有三五成群的孩童,聚在一起调笑,许在暗哂我这个未见过世面的看花人。他们青春昂扬,带着那个年纪所有的明媚,成为所有人最不可复制、最无可凭吊的当初。
那条小径的人比往日多些,远处一位清矍的老人对我微笑,立于梨花树下,霜发素衣。再远一些,是一株河边杨柳,青青正渡水人;一株碧桃树,可爱深红爱浅红。若更远,是紫藤萝,藤萝下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老人常在那里下棋聊天,倚着河水,偶有泛舟闲客,遥遥一招手,却不言语,怕惊走了岸边垂钓者的鱼儿。
走在岸边,风声入耳,落花寂寂。手机振动,是旧友消息,说十月怀胎,终见到女婴落地,且附上照片一张。高中之友,恰似昨日还在黑板解题,今日便相隔千里,有一女婴呱呱坠地。曾经她说,若有女儿,小名必唤作云朵,有云之洁,更有云之柔。素白温柔,这是她对未来女儿最美好的祝愿。
有时我亦无聊想着,若有女童,唤作何名才好,最终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徒增闲愁。闲想着有一个孩童,看着她慢慢长成心爱人的模样,眉眼之间山水明净。四季陶然处之,教她如何握笔,而后握着她纤弱的手腕临帖。与她一起背唐诗,唱童谣,牵着她的手走过青石板的巷陌,下雨了躲在屋檐下看来来往往的行人。这个女童,会像纯白的栀子,柔软的素锦,走过白露霜降,依旧是玉壶冰心。
春季真是花繁,缭绕着不知道名字,只道是姚黄魏紫。她们开得认真,落得释然,满砌乱红。我胡想着,若人可以舍下万缘,忘却形体,只当自己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是花间的一阵风,是承接落英的一溪水,那是否就可达庄子所言:御风而行,泠然善也。
再次想起那些经纬交错的别离与重逢。相见恨晚之人,久处无厌之人,虽无刎颈之盟,却皆是忘机之友。而所有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人,缘悭一面或者一面之缘,有始无终或者无疾而终,你们就像这些繁红翠浓,我未必知道你们的名字,但会记得你们的样子。
前几日读到大冰文字,甚爱之,以摘记。他言:道之不行,已知之矣。或桴浮于海,从我者朗月孤星;或跏趺默摈,待我者成住坏空;或意气任侠,伴我者碧血满膺;或笔耕砚田,度我者有情众生。文字写到这般,已成至善。
今夜,对着清风皓月,星河沉沉,请允我感谢有书可读,赐我以识美之眼。感谢有字可写,撷取岁月,朝花夕拾。更感谢你们,不嫌我书字枯白鄙薄,以情度我。
我尚是个晦霾待濯之人,来日方长,愿修得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也愿你我皆同,日月为明,容光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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