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夜宴,席间皆为同龄人,谈的都是往事,聊至午夜仍兴致不减。归后不能寐,遂草就此章。
那一年的中考是全省统考,并且是双中考,高中与中专考试用同一个考卷,初中考生可以同时报考高中和中专。所以,那一年很多地方也就出现了师生同考的现象。特别是我们农村中学,老师大多是民办教师,考上中专就意味着他们能够摆脱农民的身份,变成吃国家粮的人。
现在想来,那些与学生们一起考试的老师们心里一定感到憋屈。特别是那些自己没有考上中专,但学生却考上的老师,可能更感到有点羞辱,因为我的邻居就有用比老师强来夸奖我的。当时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也会矜持地口头谦逊一下,但是心里面其实还是有点自得的。现在回头去看,那时实在是太浮浅了,因为,我现在要是再去考那些考卷的话,恐怕也考不过,但是能够说我现在的水平就比那个时候还差吗?而且,我们的老师大都只教单科或双科,他们还有自己的全职工作,只能在业余时间复习那些自己不教的科目,根本不可能像我们那样,专业就是学习,一门心思只有考试。
所以,把老师与学生放在一起考试,实在是一件残酷并且不公平的事。还好,负责考试的教育部门比较有同理心,没有把老师与学生安排在同一个考场,稍稍给了老师们一点尊严。
那一年的考试还有一个变化,那就是原来只从县城镇应届初中生招生的省泰中决定扩大招生,从全县农村中学应届生中,再招三个班,大约150名学生。
如果说县城中学是第一梯队的话,区中学是第二梯队,公社中学是第三梯队,而我就读的由几个大队合办的学校,只能算是第四梯队。这从学校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县城和公社的都叫中学,而我们的学校既有小学班级,又有初中班级,只能叫二桥五七学校。曾经有个学长,因为好面子,在公社会考时跟别校的学生说自己是从二中来的,回来后被老师批评不诚实,因此被同学们笑话了好久,“二中的”从此成了他的绰号。
当时全县有40来个公社,而每个公社像我们这样有初中的四等学校,大概有四五个。所以全县大约有200来所这样的四等学校,150个名额一个学校都摊不到一个,更不要说,上面还有更高质量的公社中学和区中学毕业生了。
所以,当我以第46名的成绩被省泰中录取的时候,那真是喜出望外,不知道交了什么样的狗屎运。事后想起来,除了老师们教导有方以外,恐怕也跟我那段时间的特殊经历有点关系。
初二下学期入夏前的一次体育课上,我跳高跨过栏杆后,右脚着地的时候一阵发麻,再踩下去就是钻心的痛,只能用左脚金鸡独立。右脚过了一会就红肿起来。老师同学们七手八脚把我送到医疗站,赤脚医生说是恐怕骨折了,于是又被送到公社卫生院。在那拍片后,医生说是骨裂,为我打上了石膏,右腿就像穿了一只白靴子。
度过了石膏收缩与伤处肿涨而加倍疼痛的第一夜,以及亲戚朋友探望的前几天后,我的生活变得无聊起来,因为不能出门,而家中那时好象连收音机都没有。于是,看书学习也就成了排解无聊的最好方法。并且由于有大把空闲的时间,我还能帮准备考大学的邻居大哥抄写试题范文,有时不免顺手试着做一做。我想,这段定下心来学习的时间让自己比同学们提高了不少。从结果看,腿伤的坏事,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高中上了没几天,中专的分数线也下来了,我居然也过了分数线。又是一阵忙碌,体检,填志愿。父亲特地赶到县城来为我拿主意,帮我填了常州铁道学校。他说,那是一个好职业,在铁道部门工作是标标准准的铁饭碗。
填报志愿以后,就是边学习边等消息了。陆陆续续地,有些同学被各种中专学校录取走了,其中就包括我们县中考的状元,来自我们公社中学的女学霸。她不光聪明,而且勤奋。在短暂的同学期间,印象中每天都是她第一个到教室,有的时候教室门还没开,她就在门口大声朗读。难怪她的成绩那么好。她好象是被一所海军卫生学校录取走了。
我的志愿最后还是落空了,没有捧上铁道工作这个铁饭碗。
但是,你能说这是件坏事吗?假如当初上了铁道学校,成了中专生,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一条人生道路。也许,中专毕业后,可以通过自考取得本科文凭,但跟高中考大学比起来,难度要高。至于读研究生与出国深造,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诚哉斯言。
后记
上文凌晨贴出后,不少同学指出我的记忆有误。一是那年的中考是分开的,考高中在前,考中专在后。二是泰中招四个农村班,200人,后来因中专录取了不少学生,就缩成了三个班。三是后来学校发现录取中专太多,停止了调档,留下了一批学生。四是我当时其实非常想上中专,甚至连师专都报,被在县里工作的老乡骂没有出息。
本来想改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正文与后记相对照,来见证记忆的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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