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坠落的石头，都是星星。大风里，鸟倒退着飞去。此梦复现。冬季，我再一次踱步在黄河边，岸旁蒹葭苍苍，霜露凝结，摇曳的苇杆又将我的思绪带回了二十几年前我回来的时候。
汤汤川流，中有行舟。我被遣送回卫国，手里握着的还有份泪迹未干的休书。我还记得几年前那艘火红的嫁船，穿过黄河，一路十里红妆。带着两国联姻的使命去，我与国君相敬如宾，第二年便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如今天下称他为宋襄公。在这刀光剑影的时代，我提防着太平粉饰下涌动的暗流，却被告知卫国濒危。身为女子，我自不能冲锋陷阵，为故国鞠躬尽瘁，而唯一能做的便是恳求如今的夫君，宋国国君，援助卫国。没有意外的是我被冷落了，几年的夫妻之情当然抵不上战争所催发的利益与权欲，他甚至佯装震怒，斥我以失礼，抛给我一份早已准备好的休书，此生再不得入宋。那年冬季，流水也是如此寒凉，一艘隐秘的扁舟候在蒹葭丛里，接我这个落魄的休妻回卫。我不恼人心之淡薄，只求能让我再看几眼我那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恐一去之后便再无相见之期……
二十几年过去了，我的孩子成了一国之君，可不管他是否大权在握，都淌不过汤汤川流，劈不开陈俗礼教，躲不过天下之人的闲言碎语。我踮起脚尖眺望，流水对面的景象十年如一日，暑去寒来春复秋……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我梦到过那一日，坠落的石头，都是星星。大风里，鸟倒退着飞去。我走进那蒹葭丛里等候已久的船，迎上了那双与我相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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