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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如潮水逆流 唯独心声不息
文 |Six
“什么？它怎么死的？我艹，这也太背了吧，这是我们的第二条狗无缘无故地死去了。”丽红端着盘子发着牢骚，这是她看见这条刚刚一命呜呼的狗的第一反应，这条狗是她收养的大狗生下来的，她和这条犬的感情也就最深厚。走到洗碗台，丽红把手中客人刚用过的碟盘放进里面，小黑注意到丽红正路过，“我不幸离世，爬回家有幸看到老板娘，希望她能把我的遗体好好处理，至少要土葬吧，毕竟中国传统讲求入土为安。”这天是山城最热闹的一天，而丽红是山城里的餐馆老板娘，现正忙得不可开交，她放完盘子拧头就走。
这一天早上晴空万里，金灿灿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都欢欢喜喜，有的在吆喝，有的在听rap，有的一大早就起来打牌，热闹的日子是山城珍珠般的时光，大家都乐在其中。管理后院的剑波趁着几分钟客人的空白，赶紧溜去后院躺会。在钻进软绵绵的沙发里之前，剑波眼看地上摊着一动不动的小黑，出于好奇心和担心，就拿着附近的扫帚搅动狗头，检查它是不是还有气息。看完放下扫帚，“妈的，怎么又死了一只。”他暴怒了一会，等不及去处理这具尸体，马上喘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沙发里躺了下来。
距离狗死亡的时间已经过去30分钟，这条消息很快传遍山城这家热闹非凡的餐馆。只要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无一不知死去的狗是小黑，当然，除了很少回山城的琰冰。琰冰是一个常年在外打工的年轻人，今年他选择了经济处于高速发展的城市─高林。这是一座比山城繁华得多的城市，灯红酒绿，五光十色。每天来往的人群慢慢地往地铁口涌动，黑压压的一片，像闸门打开水冲了出来一样。琰冰在这样的城市里生活才第一年，便变得更加不善言辞，沉默少言。
但是不同于其他人，琰冰从小生活在后院里，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格外有感情。这天清晨，他拖着一身的起床气，注视着这只四腿蹬直，瞳孔放大的哀犬，本来心情美好的一天也随之变得郁闷。琰冰是后院负责人剑波的亲儿子，他们平时的交流很少，两人都不太善言辞，还带点儿父子之间的放不开。晓燕听闻狗的死讯之后，也马上赶到后院查看，她仿佛是最冷静的一个，甚至比琰冰还要冷静，因为她是这里最不喜欢养土狗的一个人，这件事对她来讲最好不过了，而且院子里可还剩两条人高的大土狗，现在来说刚刚好。晓燕是琰冰的婶婶，是他叔的老婆，在院子旁有自己的房子，生活平淡，可老喜欢平时找点趣事做做，让无聊的生活增添一丝色彩。
随着消息越传越开，大家纷纷猜测狗的死因。还没看到狗死状的佳娴说，小黑没有任何外伤，大概率是被狗贩子下药毒了，这些天这些人真的太猖狂了，太不要脸了，被我抓到的话，我肯定把他们送去当地的派出所，此外她提议今天晚上切忌让两只狗跑出来。为了两只狗的安全，务必要上锁了。另外，剑波也认为狗是被下毒针了，土狗一旦发育成熟，狗贩子就会盯上，不然这只狗不会跑到后院里等死。
小黑对于大家关心自己的死因感到一丝安慰，但同时心里也有说不出的难受。凭什么大家都不去关心关心我的后事，既然我已经死了，再追究死因也没有多大意义，不如给我办个葬礼来得直接。我为这个后院和餐馆尽心尽力，每天用心守护着这个家园，一花一草，一砖一瓦，我都陪大家成长过，没有功也有劳，可是你们偏偏没有考虑我的身后事。其实大家关心我，我是知道的，很安慰。我被下药，被杀属实也不关你们的事，但我的后事，不说是风风光光，但起码也要走个流程吧。正当小黑几乎伤心欲绝，他听到了厨师阿平的脚步声，平时他经常用鸡骨头鱼骨头喂我，他应该会为我土葬的。
随着阿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其他声音的是晓燕的说话声。他们俩是一起到后院里的，阿平把厨房里的残渣放到垃圾桶里，晓燕则是找了些乐子，在后院种起花花草草。“既然忙完了，现在应该轮到忙我了吧”小黑认真地注视着他们，发现他们在聊什么，不停地嘀咕。起初，小黑瞪大眼睛，试图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张开四条大长腿，迎接他们，他始终把耳朵竖起来，想要去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直到他们走到小黑身旁，终于听出来了。“这只狗被毒针毒死了，狗贩子如果捉到，应该会把它卖出去，那说明这毒针只是起灭命的作用，应该还是可以吃的。”他俩说道，小黑这时才算糊里糊涂地理解，他没有生气，没有像狗一样疯狂撕咬，他很安静，“也许他们故意把声音压得这么低，是不愿让别人听到，不愿让我听到，但他们心底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回到小黑死前的10分钟。中了毒针的小黑从后院门口步履蹒跚地走了回来，选了一处面朝太阳，通风干爽的天井地躺了下来，像以往一样触摸着大地的温暖，可这10分钟却是他生命中最痛苦的时刻。这时刚起床的琰冰走到天井，准备洗漱。开始他盯着小黑，像是在密切关注小黑在发生什么，大约过去一分钟，琰冰慢慢理解，小黑是在发病，而且是重病。琰冰像往常一样，一脸平静的样子，拿起洗漱台上的水杯和牙刷，刷起牙来。
随着嘴里边的泡沫越刷越多，眼前的小黑越来越难受。终于，琰冰急了，他加快刷牙的频率，马上漱口，在后院里不停踱步。他思前想后，把小黑现有的症状理了一遍，看着小黑四条腿往复伸展收缩，抽搐，他的眼睛瞳孔像充气气球慢慢涨大，这个过程连续重复了好几次，琰冰和小黑在这期间进行了大量的眼神交流。就在琰冰观察到小黑眼里最后的挣扎时，选择缴械投降，他无法做到袖手旁观，尽管这是一条陌生的狗命。琰冰准备转头就跑，打算叫人来帮忙，这时小黑的身体正经历着无比强烈的抽搐，双眼一瞪，四脚一迈，他的生命瞬间走向终点。琰冰放弃寻求帮助，他静静地看着小黑的眼睛，首先是担心，接着是怀疑，最后心情状态平稳，他没有恐惧，一直与小黑对视，两者眼中闪烁出小黑一生的全景式回顾，谁也没有打断谁。
十点的钟声响了，琰冰意识到小黑的丧钟已经敲响。回过神来，他把两只大麻袋稳稳地放置在小黑的身上，为他盖上棉被，为他发冷变僵的身体铺上一丝温暖。这十分钟是小黑最痛苦的十分钟，他经历过生离死别，身体疾苦，出现强烈的孤独感，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和别的狗交流，这是他一生中最孤独的时刻。
这时，周围出现了人。这个人是琰冰，来协助他安然过渡到亡者之国，是来告诉他如暖阳的天堂和天堂上善良的人。小黑上路时特别平和安详，在黑暗的维度漂浮，享受着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看着小黑，琰冰似乎也想享受这种感觉。随后，他便跳进了后院的天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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