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记

作者: 大圣哔哔 | 来源:发表于2014-09-16 15:25 被阅读183次

    秋雨暴涨,今日是中秋节,但今夜无月,阴云遮天。

    家人在楼下饮茶聊天,一人独上小楼走到阳台上想奢望看到月亮的痕迹。可是天是黑的,却瞧不见半点月光,只因今天的雨下的太恨。近年一栋栋拔地而起的独栋小楼遮住我远眺的目光,往前看不到前面的遍布稻田的田野往后也看不到后面青翠茂盛的大山。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愣愣发呆,漆黑的夜空也被四周的灯光威胁着,只剩下一点的狭隘的空间。正惆怅今年的中秋赏月又要打水漂了,却在低头的一刹那瞥见二婆家的那些小孩子在祭拜月亮,顿时猛然涌起了中秋节的那股喜悦。若是彼时的我手中拧花,我想必是笑成了迦叶。在看台上竟然看的痴了。

    往那看去,小孩子尽管嬉闹着,二婆一边笑着责骂一边有序指挥着他们把月饼放好在桌子上,照着老规矩在每个人的月饼上插上了一只点燃的焚香,恭恭敬敬的等待焚香祭拜月亮。大人们在一边饮茶聊天,小孩子在围着桌子旁打闹,焚香没有燃完谁都不敢吃,只叫嚷着谁的月饼大。

    以前的岁月像高悬的月亮,看的见摸不着,倒是时常挂念。

    现在的夜晚是喧嚣,是属于谈情说爱的年轻人。很多年前的夜晚还是热闹的,热闹属于躁动的夏蝉也属于生活其中的孩子们。每个小家伙都是不用加97号油的发动机,没日没夜地奔驰在街头巷尾。你追我跑,上演着流星蝴蝶般的追逐大戏,待到各家的家长用那丝毫不差于狮吼功般的喊叫在外玩耍的孩子时,大家才惊慌失措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争先恐后往家里跑,即使意犹未尽但被家长打屁股更亏。即使流星赶月嘴里也念念不忘叫到,小马仔你欠我一个玉溪盒纸牌!

    要是到了中秋节那晚就更热闹了,这时的主角是月饼。大家那天一到傍晚就早早吃了饭,赶紧叫大人买给他的月饼拿出来。彼时的月饼还是很矜持的,只有五仁月饼和蛋黄月饼两种。包装也是简单,最常见的就是四个一筒的包装。纸上只是印写厂名和配料,月饼都是订做不会多余浪费。现在的月饼就是月饼走进了大观园,各式各样,应接不暇。不用说广式月饼、京式月饼、苏式月饼等月饼越来越热销,那冰淇淋月饼、冰皮月饼、巧克力月饼也是落地开花。那时的比拼不在花式在大小。大者为王,月饼越大越能招引伙伴的目光。当地还有一种糯米饼,形状是圆的,最常见的印花是花好月圆。糯米饼通体颜色细白如雪,细咬一口甜的发腻。糯米饼是个尺寸比一般月饼大很多的大块头,捧在手上感觉是硬邦邦的,过了些日子后就会因为风化变软。老人常说糯米饼是跌落在人间的一张红纸上的明月。糯而米饼永远是孩子们拿来祭拜月亮拼大小的法宝。

    国人有摆香案拜月亮的习俗,家乡人也有祭月亮的习俗。那时的月亮在我们心中还没有嫦娥的美貌,也没有玉兔般的可爱,倒是一个吓人又贪吃的明亮圆球。祖辈口口相传,在吃月饼之前先要祭拜月亮,等月亮先吃人们才能接着吃,否则就会被月亮割掉一边耳朵。这告诫在孩子们之间越传越神,小孩子们被这么一吓都老老实实地把自家的月饼捧出祭拜。可是从没见过月饼缺过一角,所以都不吝啬拿出家里最大的月饼出来祭拜。这种风气越传越胜,那月饼也越来越大,倒是一件赏月乐事。

    中秋月圆,夜色一黑,各路的月饼开始要大展神威了。孩子们谁的月饼好看不比谁家的月饼好吃只比谁家的月饼够大。家家户户的小孩子都不想输,在祭月亮之前事先是绝对不会透露一字半句的,等的是到时众望所归的称赞。我和哥哥的月饼每年都是二表姐买的,二表姐有个开饼厂的亲戚,每年都是私人定制两个大月饼,月饼大小输不了大小,每年还能取个好彩头。那天晚上,出门前必会毕恭毕敬地插着焚香,手里端着月饼逐个去叫唤着要好的伙伴,成群结伴吵吵闹闹地走在路上。在孩子们比月饼大小时,糯米饼的优势就显然易见了,红纸包在下面,白面上插着焚香,手里像端着一个大盘鸡正式出场了。孩子们手里端着月饼,摇晃的焚香的火红燃点在夜里像是飞行的萤火虫,煞是好看。遇见了对手,就拿出月饼来比较一番,要是比别家的小孩子的月饼大了就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要是输了也不计较认了他当捧月老大,跟着他继续走下去把下个人比下去。走街窜巷累了,就随便找块空地,八月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地上一片明亮,孩子们随手就玩起了游戏,等游戏畅快地玩完才发现放在一旁的燃香早就熄灭了,这时才记起来要吃月饼了。大家伙玩的肚子也差不多饿了,吃月饼也没有讲究,打开月饼就是要看看里面是几个蛋。若是双黄蛋不仅自个乐得笑哈哈,还要端着一周给邻近的孩子们看看。有的心急吃地整个嘴巴鼓鼓说不出话,像个稻谷里地小青蛙一样,惹得大家都乐开了。

    明月圆了缺,缺了又圆,月饼依旧是那个模样,只是童年却要慢慢长大。月饼从手里的玩伴慢慢变成心里的牵挂。

    后来,月饼品种越来越多,和父辈比起不知好了多少。阿爸常和我们说起他当年的月饼。我那素未谋面的奶奶把公社分配的唯一一块月饼藏在米缸里,奶奶每年都是一个方法,他这小子每天也都不安份,早已了解奶奶的习惯,按图索骥,每天都去米缸里摸下月饼,等摸到八月十五那天,月饼外面的酥皮也已经完全被他摸掉了,剩下的就是一块馅。到了中秋节那天,一家子人就一起把这块中秋饼吃掉。一到中秋节前,饼厂就开始忙活了,各家有各家的特色,只是家里常常备一份升初牌月饼。那月饼卖相不比市面上的很多月饼好看,只是包装很质朴,口感醇厚粗放,入口不腻。后来当各式的月饼风行的时候,阿爸依旧只爱吃升初牌的五仁月饼,别人送的月饼也是不及这个一爱。家里过节必备一盒升初牌月饼。他吃的仅仅津津有味的时候也不忘叫我们吃一口,可是家里爱吃五仁月饼的也只有他。

    《金锁记》曾如此写到: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 年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 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我想那岁月带来的月饼是甜是苦只有他们心里才清楚吧。

    时过境迁, 如今的大人们已经不会再让孩子瞎跑了,热闹的地方都一样,安静的地方依旧如此。大人喜欢去街上看热闹,小孩子沉溺在电子产品的世界里,月饼也沦落为人情来玩的物品。我们对月饼早已提不起渴望,月饼只是久未归家的孩子时常的盼望和思乡的寄托。如今早已没有焚香祭月的胜景,中秋饼也只是家里的一堆摆设。没有了小孩子热闹的祭拜月亮去比谁家的月饼大小,那甜的发腻的糯米饼似乎也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我想终有一天它只是一张红纸上掉落一堆白雪的回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抬头看了那此时又圆又大的玉盘。明月悬着我们头上,我们却忘记了向往。

    站在阳台上回过神来,看到二婆已经帮孩子们插好焚香,嘴里念叨着什么。今夜无月,孩子大人也是没有看到明月,但他们依旧守候在一旁。大点的哥哥把捧在手里的月饼放回桌子上,早已不耐烦地躺在在竹椅上半醒半睡,小点的妹妹却是生龙活虎,淘气地把哥哥的月饼上的焚香搞熄灭了。谁知哥哥竟是假睡,早已把妹妹的一举一动收在眼里,忽然从椅子上猛地跳了起来,吓地妹妹掩着耳朵嗷嗷大叫。

    尽管今夜无月,但中秋的明月早已在二婆一家人的心里。年年有中秋节,我想年年应是如此。

    月亮悬在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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