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培根的再抉择

之后的几天，培根不再去学校了。

其实，山岚不知道，在培根的内心不是没有挣扎。

他当初辞职，也是壮怀激烈，一心要取得正果的。他也向人请教备考事宜，借参考书，认真谋划。在初到郑大时，他也曾暗许誓言：烈火再练双百日，化莫邪，断金刚！但，举步维艰。高数，一点点侵蚀着他信念的根基，直到有一天轰然倒塌。英语，是语言学科，有其特殊性，记不住单词、看不懂文章，都可以凭着语感，A、B、C or D一下。政治和专业课，他们都还没开始，可单就一门高数，已将培根挑下了战马。

看不懂是痛苦的，放弃更是艰难的。那段在教室间追逐的日子，在他眼里，好像“流离失所”般落魄，那些个单调乏味，缺少成就感的日子，也在考验折磨着他的神经，他直怀疑：这样呆半年，会把人逼疯的吧？他自问：我不是不努力，是真的无能为力……山岚基础好，他也许可以，但我却不行……我耐不住，还是工作吧，家里也需要我尽点责任了。

培根回家的那几天，只是对家人说，看书状态不好。他是很为家里考虑的孩子。绝不会让家人为自己担心。他的家在一个很偏僻的农村，父母已年近花甲，一哥一姐都早已成家，也都是本分朴实的农民。家中就剩他这一个老小，寄予了全家殷切的期望，而他，也自感肩上责任，希望能早为年迈的双亲撑起一片天来。这样的想法，他自大学时就有，这些年来，只会更强。考研的目的，最终也是为让自己更有能力，去奉养双亲回报亲恩。但，当发现，这条路疑似绝路时，他不得不做痛苦的再选择。

在家里的几天，他想了很多。父母花白的头发、微驼的背，还有家中破败的屋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情景，无形中都在他那杆选择的天枰上增加砝码。在离家的那刻，坐在乡村公路的小巴士上，培根沉重地凝望村庄，他仿佛看到了父母村口送别的眼睛，还有父母迷离的视线。从离家上初中到现在，每一次离家，父母都要在村口矗立很久。这一刻，在培根眼里闪过无数张父母的影像，待他回转过头，眼中已是模糊一片。而在他心中，这个选择已经坚定。

培根不想和山岚说太多，他有他的考虑。他不想拿自己的事烦扰山岚的心境，他也知道考研，平和的心境是很重要的。所以，他一人去人才市场，一人去找朋友喝酒抒怀，然后在山岚面前，总是那么平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山岚不曾注意，家里的广告、招聘报纸什么时候开始多了起来，直到多到要往外清。

他找不到工作。以前的工作经历派不到用处，根本没类似的公司和岗位，他又不想轻易改行，对于人才市场漫天的业务销售类职位，他没一点兴趣。工资待遇，也是他考虑的重要一块。所以，他碰了很多次壁，在高数面前丢失的自信，在人才市场再一次遭到践踏。他有时不得不怀疑自己。我错了吗？从辞职考研，再到放弃考研，我难道一直都在错错错吗？

当那个所谓的“香港电灯集团”找上他时，他迟疑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探。他不想错过机会，这多多少少也有些无奈。

从传销窝点逃出后，他再一次陷入彷徨。工作这条路，怎么会出乎意料的难？然后，他又想到考研。而就在他重新步入郑大校园时，心仍在漂摇。

两天后，他再次决定放弃。

他相信自己考研的困难要难于找工作，而工作的迫切又切于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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