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妈妈

       作为一个北方人，我深刻的知道清明之前的日子总是带着一丝寒意，而温暖的春天却是清明之后的风景。我对这种天气规律的理解是:我们在清明这天应该缅怀亡故的亲人，我们应该在寒冷里思念，我们不应该在温暖里思念，寒冷——才是缅怀的氛围。

       2004年的秋天，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给了我生命的女人，离开了我。我没有很伤心，我只是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我想那应该是离开而不应该是离去。

       从沈阳驶向我居住的县城的救护车亮着顶灯呼啸而过。我坐在车里，看着那个躺在那里的女人。她很安静，没有头发，脸有些浮肿。我想这可能不是我的妈妈，妈妈不会这样安静，她会指使我唠叨我；妈妈有一头乌黑的短发，因为脸型的关系不会留长；妈妈的脸有些瘦，脸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我想，这个女人可能不是我的妈妈。

     老姨坐在我旁边，我问她:“这是我妈妈吗？”她说:“是，”带着哭腔。我说:“她不是。”我哭了，我默默地哭着，我一直嘟囔着“她不是，她不是”。车里的人都很沉默，偶尔也会传来一声抽泣。猛然间，大舅指着那个女人喊了出来“她动了，你们看她动了。”我们所有人都望了过去。“啊，这样到家肯定就能醒过来吧。”不知是谁自信满满的说了一句。于是，大家就都自信起来，互相说着肯定能醒来之类的话。我们这种自信一直持续到车子驶进我家的大门。然而，她终究是没能醒来。

       老人们常说在医院抱错孩子的事故，电视剧里也总是有这样的情节。我想我的妈妈是不是也坐错车了呢，那个躺在车里的女人根本一点都不像她呀。妈妈一定是坐错车了。她可能是脑袋动手术后失忆了，忘记了自己是谁，但她还能不能想起我？万一她想不起我该怎么办？直到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妈妈回来了，她确实做错了车，她的病好了，她的头发是乌黑的短发，她没有指使和唠叨我，只是把我搂在怀里，她还是有点瘦，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我想这就对了，这就太好了！我的妈妈总归是没有死，她只是暂时离开了。可是当我睁开眼，我没有看见妈妈，我只看见了一片漆黑。我想这虽然是个梦，但可能是真的，妈妈真的没有死，她只是离开了。

     我对爸爸说:“妈妈没有死，只是离开了，我要去找她。”他沉默了，红着眼圈，抚摸着我的头:“孩子，爸是最了解你妈的人，爸也想她，可是你妈她确实……”我不想听了，我挥手打断了他，红着眼圈看着他，然后默默地走开了。我知道了，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妈妈，你是真的不在了。

       此后的日子里，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梦见妈妈回家，有时她很安静，光着头，脸有些浮肿；有时她搂着我，笑着看我，露出两颗深深的酒窝。我一直不敢确定这个光头的和那个乌黑头发的哪一个才是我的妈妈。多年以后，我才不再做那个梦，只是有时还是会突然想起妈妈的微笑和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