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牛仔服

我的牛仔服

      只要每次提到衣服，我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十一年前父亲给我买得那一套崭新的牛仔衣服，那也是我迄今为止唯一一整套的牛仔衣服。

      那时在乡下，同村的小朋友们都渴望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牛仔衣服，我也不例外。于是，我来到父亲跟前，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下我心里的新年小愿望，希望过年也能有一套牛仔衣服。我还记得父亲听后眉头紧皱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又笑着对我说行，答应了我的新年小愿望。在我们乡下，新衣服都是要等到过年那一天才穿上，然后去拜年。大人们心里都渴望“新年新气象”小孩子心里想着“新衣迎新年”。

      这套牛仔衣服，我一直很爱惜，直到后来我长个了，不能再穿了，才被父亲给到了邻居家的小孩穿了。刚开始我有点舍不得，嘟着嘴巴表示不太情愿。父亲安慰我说：“小辉懂事，放着也是浪费了，看着也没坏，就给其他小孩子吧，只要人家不嫌弃，这衣服也就值了。”

      现在回头想想，父亲的话在理。倘若刚开始我只是一味地强占着，现在那衣服估计也是堆在老家某个角落发霉了，衣服不能发挥它应该有的价值，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时间仿佛不是一分一秒过去的，而是一年一年过去的。我在不知不觉中长大，而父亲在不知不觉中就白了头发。一个人越长大就越容易体会大人的不易，尤其是父母的艰辛。就像我从来没想过我拥有的那一套牛仔衣服，竟然是父亲向村上一位大伯借钱给我买的。于是我又想起了我向父亲说新年愿望的那一刻，父亲的犹豫和最后的答应让我内心无比愧疚，我恨自己小时竟如此不懂事，不能体会父亲难处。

      我知道父亲借钱为我买衣服这件事，已经过了很多年了。我参加工作后抽空回了一趟老家，此时父亲还在田地操弄，我便在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巷子里等着父亲回来。巷子里的石头上坐了几位年龄较大的长辈，出于礼貌，过去与他们打了招呼，毕竟孩童时期，他们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随后，就一起攀谈了起来，他们都说我长高了，有出息了，问我这次回来是不是接父亲进城享福的，我反而羞愧地低下了头。

      老人总是很容易怀旧的，总爱讲一些很多年前的事情，讲着讲着就说到了我小时候的一些事。其中一位大伯说道：“你父亲也不容易，一只左手，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向我借两百块钱的情景，说要给你买牛仔衣服，他说那是你的新年愿望，我也就把自己积攒的一些钱借给了你父亲，你父亲在家可省了，舍不得买几次肉，现在你长大了，可得好好孝敬一下你父亲。”听到这里时，我心里一震，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感觉心里沉沉的，想到父亲那苍老的容颜，眼睛就红红的。我极力控制自己，想着不能在长辈面前流泪，那就丢脸了，便找借口要小解一下，就离开巷子了。

      我从大伯的口中，深深明白了父亲给我买牛仔衣服是如此的不容易，父亲向村上大伯借钱的那个场景，我甚至可以想象出来。

      后来我长个儿了，衣服我穿不下了，我想父亲心里也舍不得把它送给邻居家的小孩儿。但是我能理解的是，父亲一定是想让买来的衣服发挥它更大的价值，而我的父亲，这么多年，竟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