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14年即将结束的时候,写的旧文。放在这里,是结束,是开始。
在很多很多个日夜之前,我就已经准备为我的2014写下一段肺腑之言。那是个天色沉稳的清晨,朝雾氤氲,我兀自走在清冽的路上。幻想着多年以后,飞鸟在枝头鸣叫,白雪覆盖大地,城市里璀璨的灯火初下,我像人到中年的中年人一样,用曾经沧海的口吻打量一身的西装领带和似水流年。徒增感慨。
可是,转瞬之间,我的2014真的已经成为过眼云烟。一如多年前,我留着光头,坐在电脑前,穿着帽衫和牛仔裤,脑子里浑浑噩噩,生活营营役役。就在几个小时以前,有一刹那的思考:该用什么方式迎接跨年。只是一刹那,随即闪现的就是小说、电影剧本、专栏、新闻稿和明天的早餐。
回首过去的年月,世事纷纭,千头万绪,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其实仔细想想才发现,每一年的开始我都不外乎去构思:新的一年,要从头开始,要加油工作,尽快完成预定的任务,然后做点儿自己想做的事,去几个自己想去的地方,写几篇自己心里想写的东西。等到一年到头,才惊觉和去年一样,依然是忙忙碌碌,却不知道究竟都忙碌了些什么。
2004年的时候,我开始构思自己的第一本长篇小说,开始自己的第一份工作。那一年的夏天,认识了一帮朋友,后来像少年时候经常写的文章一样,我们飘散在天涯。但是到如今,联系到他们,内心里仍然有一份难舍的温暖。少年时候写下的矫情文字,十年以后翻阅依然觉得矫情里透着真挚。从2004年开始,我一直在奔跑中碰撞,在碰撞中寻觅。
十年前我们最喜欢的那句诗,如今读来别有滋味,“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十年前与我把酒言欢的兄弟,如今大多已为人夫为人父;十年前与我秉烛夜谈的前辈,有的飘零江湖有的阖然长逝。说感谢感谢里都是感伤,说珍重珍重里都是沉重,千言万语,百感交集,最后,还是“桃李春风一杯酒”吧!
有道是,十年一觉红尘里,旧怨新恨两相却。
十年改变了太多,十年前的夏天有阳光有离别,十年后的夏天里有雾霾有回忆。别说什么人面桃花,别说什么故国空城,别说什么苹果树下,别说什么双生花里,别说什么红袖添香,别说什么天涯躺读。当年文匠才女今何在,不过是浮世虚名付尘土,信誓旦旦要老死于花酒之间,鲜衣怒马要把栏杆拍遍,到头来,还不是夹着尾巴用锦绣华年去换那五斗饭。
昨天在知乎上,不经意间和一个人争执起来。争执的,都是老旧的段子,民国那些男男女女的腌臜事。看惯了言情笔墨的,非要用一颗玻璃心猜度乱世情,争执一夜,今天蓦然惊醒,于是登陆上去删了个干净。《书剑恩仇录》里说,“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人到中年“温润”二字不能强求,但“强极则辱”却该铭刻左右。再则想想,十年之前,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事情在聊天室里吵架论坛上发帖QQ上激辩,多少青春付进去了,还来这里唠叨什么劲?想到这里,喝了一杯普洱茶压惊,吃了一块桃酥翻篇。
到今时今日的十年以后,我最苦恼的事情,莫过于十年前琢磨好要现在使用的词汇,要么用不上,要么不能用。辉煌,成功,财富,诗歌,文学,艺术,这些词在十年间全被人用烂了、用臭了,再说一句时髦的:用扑街了。再说,这些词想表达的,和我现在拥有的,也八杆子打不着。现在能用在我身上的,莫过于,宅,屌丝,怪蜀黍,码字的,你瞧,全是新鲜词。MSN没有了,聊天室没有了,现在人们用的是陌陌、脉脉、YY。
世界变了,变得比我们奔跑的速度还快。
明朝有一首著名的打油诗流传于世,“琴棋书画诗酒茶,当年件件不离它;而今事事都变更,柴米油盐酱醋茶。”从前写文字,写到这里,一定会笔锋一转,从那谷底再攀上奇峰,平地起风雷,云端修宫闱。不是旁征太史公,就是博引苏东坡,总要为人性癖耿佳句,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少年时总是有股金戈意气,怕那底气全都卸去,教别人看不到剑气,只看到丧气。
可是,今天,我不想在篇末抒热血赋强愁。我只想平心静气地和自己聊聊:有些事你不想做就不要强求,有些人你想见就腾出时间,有些书你想看就不要束之高阁,有些机会你想把握就别偷懒。别把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挂在嘴边,人活一世,求得不外乎是个恣然。该奔波的时候别停下,该停下的时候别挣扎,没有了春秋笔法还有花草和茗茶,多了贫瘠的日子更多了可供思考的闲暇。
时光如水它总会滔滔而去,未来如马它总会踏月而来。我面前只有一罐啤酒和一袋兰花豆,就着清凉的夜色,等着新年降临。还有一句话,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愿我的朋友都万事顺意,愿世界和平,愿,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人与我共饮,陪我烂醉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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