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

“如果看到我儿子，请一定要告诉我。”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举着一块寻人启事牌，站在A城C地铁站外面的广场上。

寻人启事牌上贴着一个小男孩的照片，白T恤蓝裤子，一脸天真的样子，脸有一点花。旁边写着他的出生年月，以及男人描述自己何时弄丢了他。

“袁又博，小名又又。生于2015年3月2日。18年5月16日，在山兔游乐园走失。走失时才三岁，孩子可能不记得父母的姓名或电话。请大家帮帮我。”

有人说，从孩子走失的第二个月开始，这位爸爸就每天站在这里。原因是这个C地铁站离山兔游乐园最近，广场那头又有公交站，他觉得如果儿子被拐跑，应该会经过这里，说不定会有人看到。

“这里人流量很大，而且流动人口又多，你这样是收效不多的。既然已经报过警立案，要不然还是交给警方处理吧。你们要过好自己的生活，迎接孩子回家啊。”有好心的大妈这样劝他，但他还是执拗的每天都来。

“孩子不回家，我哪有心情生活。老婆也跑了，不用劝我了。”他这么回答。

日子久了，这事儿就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有一个每天从这里过的上班族，拍下了这位爸爸和他的寻人启事牌，发博配文说：一年多了，他风雨无阻，每天都来。

一开始只是小圈子内的帮转，后来有网红大V转发了此事，再后来，地方电视台也来采访和报道了这个永远在地铁站寻子的爸爸。不少人在看过以后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也有人骂人贩子该死，或者指责他的妻子不该抛弃他。

半个月以后，突然有一对男女从B城来到A城某派出所，说要报案。他们说突然有亲戚拿着一张网上的照片，说这个又又和他们走失的儿子有点像。

他们仔细去看了网上的信息，也看了相关的报导，除了姓名和出生年月对不上以外，孩子走失的时间地点都一致。更重要的是孩子的白T恤上有一个考拉图案，那是姐姐亲自画上去的，不可能有假。

所以他们认定这是他们的儿子张琪琪，不是什么袁又博，和那个男人也绝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现在那人俨然已经成了名人，他们怕亲自去找他一时说不清，就带着儿子的出生证明、户口簿等，来公安局报案。

后来的结局很难过。男人毫无抵抗，直接招供了。他果然不是什么“爸爸”，三年前，是他在山兔游乐园带走了张琪琪。他以前曾有过一个孩子，但离婚的时候前妻把他带走了，带走的时候还告诉他，孩子根本不是他亲生的。

他说孩子是一个大姐在游乐园门口五万元卖给他的，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也想好好抚养他长大。他给他起了个新名字，想要把最好的都给他。

但孩子太让自己失望了，不肯叫自己爸爸，还每天哭哭唧唧要回家。有一天半夜孩子不肯睡觉，说要妈妈，要自己的小兔子，不要叔叔买的小熊。

他气急了，掐住小孩的脖子想吓吓他，让他别哭了。结果几分钟以后孩子果然不哭了，而且再也没有办法哭了。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后来他不记得，孩子怎么不见了。他明明都动不了了，到底会去哪儿呢。

琪琪的父母悲痛欲绝，没想到再度燃起的希望这么快就变成了儿子的死讯。那个男人也自然被捕了，但警方怀疑他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打算送去鉴定。网上掀起轩然大波，原来大家曾经那么深刻同情过的人，竟然是变态杀人抛尸犯。

网友提出论调说现在最需要关心的是琪琪的父母，甚至有人找到他们的联系方式，电话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不用了，真的。”琪琪的爸爸张德贵对着电话那端道谢：“感谢你们的关心，我和孩子他妈会相互扶持，走出阴影。”

电话挂断以后。“为什么不要？万一他们要给我们凑钱…”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德贵喝断：“你以为现在网上人肉搜索是开玩笑的吗！要不是你不放心非要去A市，我们原本不会跟这个事情再扯上关系。现在孩子的事儿也确定了，戏也陪你演了一遭，你还想要怎么样？”

“什么叫陪我演戏？儿子走了你一点不伤心是吗？我那都是真的眼泪！”女人恨恨道：“你们男人都是铁石心肠！”“儿子本来就是要走的，”张德贵斩钉截铁：“要不是他得了病救不了，我舍得把他卖给李姐？！不过李姐可真不地道，自己收五万，只给咱们两万。”

“…话说回来，李姐不会出卖咱们吧？”女人有点担心，张德贵大手一挥：“怎么会，这事儿她自己也是共犯，怎么会这么傻，自首再把咱们拉下水？不过这两年倒是一直都没见着李姐，不知道她生意做到哪里去了。”

D城的某天桥上，另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瘫坐在地，面前摆着一块寻人启事牌。

“寻妻，李金桂。2017年结识，结婚两年。上月走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