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电影《龙猫》剧照
3
缘分来找我，没道理拒绝
如果没有杜丁的缺心眼，小妹的开关应该永不会打开了吧。
怨恨杜丁吗？
多年后我跟小妹通过Email越洋聊天，她在那边很辛苦，我能感觉到。
她缓缓说道：我是个惜缘之人，缘分来到面前找我，没道理拒绝。但世间看不得随缘的人，你若不小心看护，转眼就会被抢了去。谁也怪不得，硬说怪就是我没珍惜好。
小妹近几年成熟很多，心性也稳定了下来，我看着欣慰不少。她以前的那个疯让小叔抓狂得很，连一直在旁看热闹的我都觉得小叔可怜。
她总说是我影响了她的性格，但我从不见如此。四平八稳是我的现状，一碗水端平是我的过去。学习上我从不偏科，父母眼里的好孩子，老师眼中的乖学生，小学到高中，德智体各类奖状贴满家中大墙。基本不翘课，请假都少，是那种扛着病都坚持上课期待老师表扬的好学生。
但小妹刚好相反。
非常叛逆，甚至有点儿大逆不道。我时常在想，我到底哪点偷走了她脑中的精灵。
初中三年表面看不出来，因为那三年小妹基本泡在兴趣班搞美术，成绩也是好的，小叔看着大趋势不错，对她的小打小闹一再容忍。直到小妹上了高中，终于有一天他意识到，无力回天。
首先是着装打扮。小妹品味颇为独特，她搜来老衣服自己在缝纫机上做衣服，本来是很好的一件事，但她永远不按常理出牌，衣服全是些稀奇古怪的，流苏破洞大铆钉，看得人瘆的慌。我说小妹啊，你穿成这样，小叔就由着你吗？她说，没有啊，他被老师请了好多回，次次训我，但我就是喜欢，也不改，他后来说得自己都不爱说了，也就拿我没办法了。
我又问，那老师呢？
老师对我意见可大咧，总是以“再穿这样的奇装异服就让我退学”的话来压我，但他们舍不得啊，我可是全区中学生的美术奇才呀，哈哈。
美术奇才不假，仗着这份天赋小妹也为学校拿了不少奖杯回来，增光不少。进退两难，奇才嘛，容她一些任性的空间。
看来老师们也是非常难做。
再次是翘课。其实对于老师来说是好事，小妹在学校过于招摇，老师几次三番说让小叔在家请老师辅导功课，等考试再过来就好了，小叔没同意，在家上课跟退学有什么区别，更重要的是这样过早把她隔离在校园外，小叔担心她以后走不上正道。但是从翘课事件我算明白了，果然有其女必有其父，小叔是个怪人，他认为小妹只要成绩不掉下来，偶尔翘翘课没问题（反正想管也管不了）。
接下来问题来了，小妹又恋爱了，关键是，对象不是说好的杜丁，而是美术班的男老师范佑明！
范佑明是刚分配到他们学校的美术老师，小妹特立独行的行事作风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有一回小妹拿着美术老师给她写的情书给我念：
第一次见你，就为你倾心，你清纯得像传说中的白莲花，却是世间只此一枝的存在。你优雅明媚，定是世上最美的一幅画……巴拉巴拉，听到前面我已吐得神志不清。
小妹却说，这个老师比杜丁直接多了，我喜欢。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谈起了恋爱。
他跟杜丁确实完全不同，一个谨慎，一个随性；一个现实主义，一个浪漫主义，我好好奇，小妹怎么会时隔一年先后爱上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小妹说，范佑明最吸引她的地方是真诚。坦诚布公，没有遮掩，对小妹的爱意如此，对美术的态度也是这样。他是学校优先引进的央美优秀毕业生，虽说是毕业生，但已经举办过几次成功的艺术展了，也有不错的作品受到圈内人士收藏，他对美术的见地让小妹听得痴醉，正契合她心意。但他是一个过来人，目睹过很多美术人的坎坷人生路，因而他向学生灌输精妙绝伦的美术观点的同时，又不忘泼冷水，冷不丁说一句：一百个人可能有九十九个人都死在这条路上。
小妹喜欢这样坦白的人，所以当美术老师向她告白时，她毅然绝然认为缘分来了。
小妹是信缘分的人。
与此同时，她把与杜丁的承诺丢在了身后。
仅仅1年。
我和小叔追问，杜丁呢？
她淡定得让我们吃惊：这样的承诺守不得，你们当我小孩子吗？
谁说不是小孩子，说变就变。
4
与范佑明
一段时日后，她跟范佑明的恋情已在学校上下飞。这回不比她和杜丁，师生恋事关老师职业操守，再者小妹还未成年，即便是在开放的大城市也风波不小，更何况在这样一个小地方，舆论压力可想而知。小叔差点把小妹赶出家门，好在亲朋好友一再劝说，说小妹性格一直刚烈，磨几年就好了，才说再忍忍看。
果然持续了半年，她与那位美术老师分了手。
小妹说，他很好，但越到后来越发现，他像你一样，是能够给我洗脑的大哥哥，两人相处久了就越发现我们仅仅是因为欣赏异性才误以为那就是爱情，没有太多荷尔蒙因素。好在我们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适时分手是最好的选择。
这件事情让我对小妹很是佩服，敢做，敢当，拿得起放得下。
但是风波并没有就此打住。
他们俩一个退学，一个离职，过程很精彩，结果不满意，好像是因为做错了事而落荒而逃。
小浪姐，我是因为他而退学，但不是因为跟他谈恋爱失败了。他让我鼓起勇气做出一个决定：喜欢的东西要追才有得到的可能，我喜欢画画，我要去欧洲，去毕加索的故乡。
小妹，你还太小，熬两年国外的大学随便你挑，这不是很好吗？
不行的，等不了了，心里有了种子在萌芽，每日每夜的长，再不给它一个天，它要死，我也要死了。
呸呸呸！小小年纪说话一点不吉利。转眼看小妹还笑嘻嘻，好像一切都无所谓。哎，她高中恋爱半年成绩就已碎成渣，除了语文和美术（美术不计入排名，若能这样，这样的高中也要逆天了）国内的学校都很难，更何况出国？而且小妹现在高一，熬一两年补补文化成绩，好的话说不定高二就可以申请出国了。反正我对她的退学非常不理解。
小叔家条件一般，一个高中缀学的孩子想到国外念美术学院那是异想天开。小叔因为小妹求了不少人，吃了不少苦头，小妹也因为自己的任性糟了许多人白眼，退学的日子她内心煎熬。她问我：怎么办，想不到出国这么难，不想连累老爸。怎么办？一连发问后，又严肃的问我，其实我补补课还来得及吧？我专业成绩比较突出，再把英语练好一点，及格总是没问题的呀？要不我再回去念书？那时她退学半年了，我鼓励她去试试，因为她不必高考，达到她报考学校要求就行，当然还要过雅思。
说干就干，小妹开始补习。
一番折腾，她依然没过。
但她的专业得到了意大利一所美术院校的注意，愿意破格录取并提供全额奖学金。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成了。虽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所学校。但也不差。
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小妹说。
退学后我向意大利一所大学寄去了我所有满意的作品，写了好长好长一封自我推荐信，因为要正经的推荐信，给范佑明寄去了我的作品，他给我从央美求得了推荐信，三番几次跟意大利那边的人沟通，一直在等结果。等了半年他们说入学很严苛，必须考试才行，还要考意大利语，我都绝望了，要放弃，才说要回去读书。谁知道最后被另一个学校校长看到，知道我没钱，免了学费，关键不用参加语言考试，过去先读预科班。你说是不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看着小妹兴奋，我也有说不出来的高兴，她的才华，她的个性，她的视野，注定属于外面的世界。重要的是，她的坚持，证明了她的叛逆并不是全无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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