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4日,在这个全民抗击新型冠状病毒的紧张时刻,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悄悄落幕了。
说是落幕是因为,原创者在经历了发现抄袭、收集证据、发微博广而告之、被网友质疑、被对方律师怼等等一系列事件后,李银河老师终于姗姗来迟,发了一条微博:“我的dou音都是工作室制作的”“现在网上把自己写的诗挂上王小波的名字的现象太多了,稍不留意就会出错”以及向王小波道歉——“他不会写出这样的文字”。
我先来简单梳理一下整件事情的脉络:
2020年1月30日,“诗人骨头架”发了一条艾特李银河的微博:李银河老师dou音官方账号发布的视频“我是个俗气至顶的人,但愿意和世间万物一起奔向你”实为骨头架原创,却在视频中被标注成王小波先生作品。另外这句话还被许多人拿去发布,作者都被当成了王小波老师。
骨头架称,她在发布这条微博之前,通过私信联系了李银河老师,回复的却是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在悄无声息删除视频之后,便不再回复她的消息。(此处皆有截图为证)
所以骨头架发了这条微博,希望不管是出于对原创者的尊重,还是对已逝者王小波先生的尊重,都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说法,而不是最后不了了之。
骨头架还对李银河的团队发出了灵魂五问:
一、团队一系列发布后删除的操作,却没有给出任何申明,在不清楚真相的大众眼里,是不是会默认为李银河发过的一定就是王小波先生的作品?
二、将来我如果再次声明这句话是我的原创,别人怼我一句,“李银河自己都承认过这是王小波写给她的情书”,请问我该如何自处?
三、团队在删除完视频以后就匆匆消失,到底是诚心认错,还是想要息事宁人?
四、评论里已经有人提出这句话是我所写,如果是编辑事先疏忽,事后为什么不进行查证,而是要等到我发了私信,等到我的朋友帮我联系经济团队后才默不作声删除视频?
五、承认一句话不是王小波先生所写有什么难的?
说到底就是要一个说法而已。
可想而知,此条微博一出,立刻引起了轩然大——哦,并没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博主,维权还得靠转发抽奖博关注,对上一位知名教授、研究员、作家,用网友的话来说,蹭什么热度,跳梁小丑!
可是小人物向大人物维权,就是不自量力吗?
把事情推向高潮的是骨头架在2月2日发的一条录音视频的微博。关于这条录音的评论真是看得我胸闷气短、眼冒金星,明明白白一件维权的事,竟然出现了一边倒的讨伐原创者的局面:
“最开始对方的态度是好的,但后面你一再逼问,那边回应才开始暴躁。”
“我先不说这件事,当初博主还宣传抄袭电影《少年的你》,真是一报还一报。”
“当初为抄袭电影贡献电影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呢?”
此处省略有关电影的评论1000条。
“在你和李银河方律师的通话中,通篇用敬称‘您’,阴阳怪气无理取闹。”
“讲话没有逻辑,这个律师忍了八分钟才骂你,真是脾气好。”
“为什么要录音?想制造舆论?心机x!”
“纯路人,不沾边。骨头架把自己摆在弱者的身份上,一口一个欺负,真是被恶心到了。”
“这件事情我支持李银河老师,原博主阴阳怪气,隔着屏幕就难受,逻辑上不清楚,李银河方的逻辑显然就好很多。”
“那个诗人写的什么东西啊,文笔那么差,还带节奏。”
“写这种下三滥文字的情感博主也敢自称诗人,居然与正儿八经的学者叫嚣,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
以上截图是我晚上发文章之前去截的,和中午看到的那些话大同小异,一个下午的时间,改变的无非是讨伐骨头架的人变多了而已。
看了上述这些评论,你是不是也以为骨头架在那个录音里无理取闹、罪大恶极?要不是我听了录音,我就信了!
先说一下我个人的感受,骨头架说话的缺点主要是一字一顿,不知道是在思考,所以讲话慢,还是因为紧张。我能感觉到她是有点紧张的,有时候声音都在颤抖,这点我能理解,因为我上台演讲、跟重要人物打电话时也会这样,会露怯。更严重一点,大脑一片空白,忘了要说什么,思考迟钝,被对方带着走。所以在很多情绪化的网友看来,这人语气真讨厌,管你是真是假,我就站李银河老师,我要是跟你讲话那人,我也揍你!
可是凭语气定对错,这就对吗?
不管骨头架说话有没有逻辑、她的语气是否让人讨厌,甚至她普通话标不标准,都不能以此来掩盖事实,给她定罪。抛开内容聊语气,都是耍流氓!甚至网友对骨头架这么苛刻,为什么就不觉得律师的破口大骂是缺乏职业素养呢?
再来看看这个刷屏了的“天道好轮回”。这就是典型的混淆视线、驴唇不对马嘴。小刚昨天被抢劫犯杀死了,他这个人平时就小偷小摸的,真是报应。乍一听这话没问题,是吧?但如果加一句:抢劫犯干得好!就该抢!我支持抢劫犯!再来看呢?也许这个例子不太恰当,我也没有侮辱谁的意思,但在众人的思想里,抄袭一直不算个严重的事,说出来也轻飘飘的,人们敢明目张胆的支持抄袭,却没人说“我觉得强X犯du犯是替天行道、情有可原”。
“忘了吗,你以前推荐过抄袭电影”,就如“我跟你说A事,你非扯到B事上去”,一码归一码,不管骨头架以前说过什么话,都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哪怕她以前杀过人,在这件事上她也是受害者!客观的看问题、弄清楚真相,却很少有人做到。
同样的,诗人骨头架的文学素养怎么样,她写的东西好不好,都不是她不能对学者维权的理由。就算她的水平被李银河老师吊打,也和这件事无关,抄了就是抄了,2020了还有人王侯将相天生贵种呢?
再看录音内容,骨头架一直强调,我是这句话的原创者,希望你们能公开道歉,承认侵权。律师要证据,骨头架提供了微博首创的证据,律师不认,认为这不算证据。那骨头架就没办法了,因为这句话就是在微博上发的,既然你们不承认“我”是原创者,那侵权这事是客观存在的吧,不向我道歉,也要发个声明承认侵权,承认那句话不是王小波老师的作品。这可捅了马蜂窝了,律师一直反复、强硬的强调,只有找到原创者才道歉。最后甚至恼羞成怒,说出了“小喽啰”“你就等死吧”这类“上位者”才会对地位不平等的人说出的话。
在录音的后半段,大家一直在讨论“骨头架逻辑不清楚”“律师被逼急了才骂人”,忽略了一部分内容。我品了又品,恍然大悟,不由感慨人家不愧比我多吃了几年饭。
前面说过,骨头架的证据不算证据,虽然大家都清楚客观事实,但这证据书面上过不去,微博对于平台知识产权的保护还有很多不足,比如她被抄袭的那条原创微博不能算是“她”的。所以律师说明了,同意道歉,但必须“找到了”原创者才道歉。可原创者就在面前,被抄的是条微博,拿不出有效证据,不被承认,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所以“道歉”也是不作数的。即使“抄袭是存在的”,但因为“找不到”被抄袭的人,所以事情就可以不了了之了。
真是高啊,我同意了要道歉这回事,在道德与情理上占据了上风,但因为你拿不出证据,变成了一个只知道蹭热度的无耻小人,所以我没法道歉,至于承认侵权这件事,虽然那句话确实不是王小波老师写的,但因为没有原创者,所以不算侵权,不能承认。
录音后期能明显听出来,骨头架“小朋友”已经被牵着鼻子走了,网友一直抨击她说自己被“欺负”,这不叫欺负叫什么?我们看过太多“我弱我有理”的无耻嘴脸,对“弱者”这个词特别敏感,所以哪怕真的见到了弱者,也像被刺到了痒处一般,先跳出来为强者站台,生怕自己成了无知圣母、雪花。
2月3日晚十点半,李银河的一条微博结束了这场风波。虽然律师当时死鸭子嘴硬,对你什么“骨头架”“什么鸡”(原话)都不在意,但李银河老师还是站出来,承认了工作人员的失误,也证明了,那句话确实非王小波所著,并且对不知名原作者表达了歉意。
李银河那条微博下面,点赞最高的热评是“您有些傲慢”,这回我会心一笑,总算同意了网友的观点。
我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老百姓,连骨头架都不如,连“这样的文字”都写不出来,她尚且被嘲讽“三流博主也敢与学者叫嚣”,我若是对李银河老师的微博加以点评,岂不更是自取其辱?李老师那条微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用朋友的话来说,“大家都是文字工作者,这些话啥意思,咱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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