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钺师,我干的是啥活,你肯定知道,嘿嘿!
我一开始就知道你要写我,
你的老师说可以写写羌村,
你是不是就突然对我产生了兴趣?
你这人真是的,这么多人为什么要写我呢?难道是因为对我的“职业”有好感吗?切!
你的老师是采访过我,那么你是不是通过你老师的世界才发现我的呢?
你以前怎么不知道我的存在呢?你大概是在拾人牙慧吧!
我知道你是在胡编乱造,可是胡编乱造的东西他似乎也跟我有某种关系。
那么你到底是想知道些我的什么事情呢?或者说我直接跟你讲一讲我的事情好不好呢?——省得你胡思乱想我。
你是真的不会写文章啊!瞧你这写得都是些什么东西,诗歌不像诗歌,小说不像小说,
算了,看在你老师的面子上我就跟你讲讲我做钺师的日常片段吧!
你可不要害怕啊!我说了你能不能发表出来还不一定呢?先听我说吧。
我以前是个刽子手,这你应该知道,可是我什么时候做了钺师,这个事情你应该是不知道的。
嘿嘿!我说你是拾人牙慧你还不服气吧!看看,你老师知道的你才知道,你老师不说的你连个狗屁都不知道,我要不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呢?你肯定不知道。嘿嘿!
说点什么事情比较好呢?对!就说那第一个让我亲自送他走的小青年的故事吧!那还是他的母亲硬央求我这么做的呢!
据说是那个年轻人的母亲做过一个梦,
他梦见很多人在那个施坛上面,
在我的刀下变成了一片一片的,
然后借着一群大鸟作为媒介去往那个天上“亮堂堂”的地方。
我不知她说的梦是不是真的,
我只是知道我的一个小秘密被人叫破了。
是的,我修习了一个古老教派的传承,这个传承帮助了无数故去的人,去往一个非常开心自由的地方。
好了,我先讲讲那个年轻人吧!
他是她母亲的小儿子,记得他上施坛的那年西藏才刚刚解放。
土司头人们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失了势。
而我当时也失去了刽子手这个职业。
不过我不在乎,我一个老头子在哪里都能活的下去,
我之所以还留在施坛旁边,那还是因为应延寿寺的邀请。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我除了做刽子手还可以做钺师——是的,自从那个老阿妈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注定跟这个地方存在了某种联系,再说了寺院里的阿卡们需要一个钺师,即便他们自己不想做,可是他们也需要那份供养。
老阿妈的小儿子是在一次瘟疫中死去的。
不过虽然是病死的,可是寺院里的阿卡却说是因为村子之间为了争草场而互相斗争引发的戾气太重惹来了瘟神导致的。
争草场在我们那里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两个村子之间经常会为了这些东西械斗。
没办法,人要生存那就需要放牧,放牧的地方就那么多,争斗也在所难免,
至于村子之间互相几百年积攒下来的仇恨,我只能说这个事情除非一茬茬人死去之外,谁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总之,那个年轻人是间接的死于村子之间的械斗引发的瘟疫中。
他的阿妈很伤心,她反复念叨着为什么要让我来承担这些痛苦,寺院里的活佛为什么没有尽快来调停呢!下面的话就让这位老阿妈自己来说吧。
老阿妈说:
我的儿啊!你昨天还在马背上高兴的唱歌,今天你就满身伤痕的躺在我的面前,这叫我如何不伤心啊!
我不知道该去怨恨谁,多年的信仰让我对死亡已看得很淡,
虽然我们村子之间经常互相打架,可是我们也经常一起去寺院祈福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在寺院里那么安详,那么虔诚,那么慈悲,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在争斗的时候又变得那么面目狰狞,那么不讲人情。
这是为什么?
我的儿子死了,参与这场斗争的每个人都是杀死我儿子的刽子手,你们迟早也会跟着我儿子一起去的。
不!他去天上,你们都该下地狱!
噢!罪过,罪过!我其实不应该这样诅咒那些杀死我儿子的人们,
我还有信仰啊!
佛爷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报和业障,
那我的儿子是不是前世也造了杀业,今生也被人杀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办呢?
我只能虔诚的祈祷,祈祷我的儿子能够去往佛爷口中的净土里,
愿他来生,不!愿他直接去净土,不要再有这样痛苦的来生了。
儿子去世的那天晚上,我一直都在他旁边为他祈祷,
那个晚上,我也实在困极了,然后我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来到了一个白亮亮的地方,
在那个地方我就看见了你,对,就是你这个老头子。
我旁边有着一些声音,谁好像梦呓一样在我的耳边跟我说,一定要让他把你的儿子给“剔度”了,这样他才能真的去往那那个净土中。
梦里面很清晰,我都记住了,我心里很笃定的知道这一定是我的儿子告诉我的——这是他唯一的解脱之法。
钺师说:
瞧!前因你已经知道了,后果那就我来讲,
老阿妈把他的儿子送了过来,我听了她的讲述,我知道我的因缘来了。
我答应帮他的忙,不过这同时我也觉得这是在帮我自己。
你要问我为啥这样说?那我只能说当你真正身临其境时,其实你已经跟着你被“剔度”的对象一起去往了那个净土——而且是无数次的去往那个地方。
我答应了她,我就真的去这么做了,
虽然我以前是刽子手,可是这跟我现在做钺师感觉没什么两样。
一样的拿着斧头,拿着锤子,拿着刀子,
只不过那对象却是从活着到死了,变成了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我在施坛上忙活着我的仪式,然后老阿妈和他的亲戚们也都来了,
我跟他们说你们最好离得远一点,因为空行母在应供的时候是不喜欢凡人打搅的。
是的,我称那些来吃肉的秃鹫为空行母——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另一种借助身体来行事的媒介,
具体我怎么做的仪轨你们自己可以去参考“添藏”(tianzang),这里我就不再细说。
我按着我所传承下来的仪轨,一边动着刀斧一边去观想,
在这里请允许我用一种我自创的歌谣来说说当时的情境吧!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呦,
你是否知道今天有一个年轻人要去往净土。
他的身体很年轻呦,他的心灵很纯净呦,
他的一切都定格在了十八岁,那个飞扬走马的年纪。
前世的业,今生的报呦,
时机一到就会要人命呦,
逃不开呦,逃不开呦,谁也逃不开呦。
今天我来主持呦,希望空行母都来会供呦,
能多受供就多受供呦,
能帮着多消一点业就多帮着多消一点业呦。
人生无常呦,那个无常呦,
今生去往那自由的净土呦。
那自由的净土在哪里呦,
他就在你我的心里呦。
去吧,去吧,不要留恋这尘世呦,
那净土才是你真正的家呦。
看看你的身边这些美丽的空行母呦,
对,跟着她们一起,
去吧,去吧,
去到那里,你就算是又回到了家里呦,
那里是如此的美妙呦,一定让你乐不思蜀呦,
去吧,去吧,
去了之后别忘了在那里给亲人们祈祷呦,
一定发愿他们临终时也能随一起去到那个美妙的地方呦。
呦,呦...
钺师接着说道:
我想着这个人的业障都顺着他的一块块的肉去往了秃鹫(空行母)的口中,
秃鹫(空行母)吃得越是开心,他的业障消失的就越快。
我是能够看到这些的,我尽我自己的虔诚去完成这件事情,
我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就像施坛上的那具躯体。
我似乎是经历了那具躯体的一切,
我甚至能够感知那一片片肉进入到秃鹫口中的感觉。
我正是通过这种真切的觉受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去往了那个“亮堂堂”的地方——你们管他叫做净土。
这个事情做了一次之后,我就成了钺师了,
我没有工资,不过每当有人来找我的时候,我总能被供养一些食物——一些糌粑、青稞,风干肉之类的。
我从来不挑供养,人家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一个老头子在乎什么?
对?我更在乎的是当钺师的那种感觉。
每当我通过仪轨真正送一个人去往那个“亮堂堂”的地方里面的时候,其实我的内心是感觉无比舒爽的,那种舒爽让我觉得我的这个工作有了无比崇高的意义,
我喜欢这个工作。
当然了,我肯定不是变态,
我只是在修我的法,一个古老的传承法门。
从那以后找我的人就越来越多,最后寺院里还吸收了我专门干这个活,
瞧,咱在寺院里也不是白吃饭不干活的,咱这活一般人还干不了呢!
尽管寺院里的阿卡知道我在做着神圣的事情,可是他们也不愿意跟我过多接触,毕竟这个事情是十分刺激眼球的,心志不坚的人做这个是会疯掉的。
好了,事情讲到这就已经完了,
你拿去发表吧!如果不能发表那你也不要怪我,毕竟这个也属于违禁不是?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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