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送给奶牛大大的生日礼物,迟到的生日快乐=3=
【一 水乡】
碰的一声,水盆与小舟相撞,船头的“算”字幡随之一晃,船下被鱼饵勾来的几尾鱼顿时一哄而散。
诸葛寻叹了口气,看向水盆上一袭水色短衣的采菱女,笑道:“淼淼姑娘,你再闹,晚上就没得鱼汤喝了。”
淼淼咯咯一笑,轻身跃出水盆跳上船头,一面把盆里新鲜的菱角尽数倒进船舱,一面道:“先生,你看我采了这么多菱角,不知明公子喜不喜欢呀。”
“他啊……不喜欢也不会告诉你。”诸葛寻莞尔一笑,想起了那位以风为名的挑食友人。自从前些年长安一别,三五好友四散天涯,但诸葛寻和明风书信往来却十分频繁,甚至约好同游江南,直到半月之前诸葛寻去信之后,明风竟再也没有回音,这叫他十分迷惑。
忽觉鼻间飘来一阵脂粉香,诸葛寻抬眼一看,发现淼淼靠着他坐了下来,不禁悄悄移开一段距离。
淼淼白玉似的脚时而滑过清凉的湖面,发出哗哗的水声,手上拿起菱角就开始剥。彼时正值夕阳西下,晚风携着湖中水汽和菱角清香,吹走白日的暑气,舒服得直叫人想大梦一场。
这便是江南呀,明风心心念念的江南。
“阿寻,人都说江南好,究竟好在哪儿?”
“去了便知。”
“……啧,我似乎嗅到了江南人的骄傲。”
“实话实说而已。”
“话说回来,江南能生出你这样的人,定然是了不起的。”
“……为何我感觉好像被骂了?”
当年取笑诸葛寻的人,竟真人如其名,一阵风似的觅不到踪迹了。好友谢少动用自己的消息网几番调查,也只查出明风最后在广陵落脚,他本欲和诸葛寻同行寻人,不料家中突生变故,棘手之事层出不穷,委实分身乏术,只得让诸葛寻按早前信上所约,孤身前往广陵的白马湖。谢少仍是放心不下,送他谢家山庄的令牌,一路上果真畅通无阻,到达广陵后,又有本地舵主淼淼接应,算得上逍遥自在,但提及明风的行踪,淼淼也一筹莫展,只说明风刚到便消失了。
“先生莫慌,”许是见诸葛寻面露消沉,淼淼柔声安慰道,“明公子未必出事了,也许只是想一个人静静,我听少主说,他和许姑娘……”
“嘘——”诸葛寻小声道,“鱼上钩了。”
淼淼双眸一亮,看诸葛寻利落地收线,甩竿,啪的一声,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应声落入鱼篓。
诸葛寻放好鱼竿,耐心地等淼淼炖制鱼汤,耐心地等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耐心地等那个他要等的人。
湖心小舟轻荡,淼淼捧着煮好的鱼汤送到诸葛寻面前,诸葛寻叹气道:“哎,汤凉了就不好喝,迟到了就该罚。”
诸葛寻却不知,湖边临水的一栋酒楼的露台上,他等的那个人同时叹了口气,咽了口口水。
“哎,阿寻这是要馋死我啊。”
明风坐在轮椅上,明明是盛夏之际,膝上却盖着毛毯,脸色发青,两颊却挂着病态的红晕,唯有一双眼睛仍是黑白分明,眼神清亮又温和,莫名令人安心。
“你宁愿望汤解饿,也不肯吃一口我请你的这桌酒席,”明风身后一个华服青年指了指一旁丰盛的佳肴,伤感地道,“真过分。”
“比你尚且略逊一筹。”明风浅笑道。
华服青年笑道:“我护你赴约,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来讽刺我,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丁祁,你还当我是朋友?我怎么不知?”明风冷笑。
被称作丁祁的华服青年眼中寒光一闪,修长的手看似随意地落在明风的肩头,就听喀喇一声脆响,明风身子随之一抖,嘴角溢出鲜血,却仍在笑:“我很怕痛的。”
“是吗?我怎么不知?”丁祁故意学明风说话,又抬手指了指湖上诸葛寻的背影,“这戏才刚开场,再怕痛也得坚持到落幕呀。”
明风笑意渐敛,不再出声,因为夜色之中已有数道黑影悄悄向湖心潜入,而他知道,诸葛寻并不会武功。
【二 风雨相友】
诸葛寻正犹豫鱼汤要不要给明风留点,忽觉周遭的气息突然一变,月光都似乎暗了一瞬,他顺手掀翻鱼汤,滚烫的汤便混着鱼刺,泼到了第一波偷袭的刺客身上,刺客们顿时一乱,诸葛寻趁机拉着身旁惊慌的淼淼,纵身跃入湖中。
刺客们迅速一分为二,数人守在船头,数人分立岸边,静候着什么。
“反应还挺快。”丁祁有些讶异地道。
“就是可惜了鱼汤。”明风漫不经心地道,心中却在紧张地盘算,丁祁调查过他身边的朋友,他很了解诸葛寻没有武艺傍身,眼下这批刺客水准虽只算三流,人数也不多,但围杀诸葛寻仍旧绰绰有余。不过明风相信以诸葛寻的为人,应是有备而来,何况他应变神速,逃脱理应不是难事。
“在那!”岸边的刺客大呼,挥剑刺向浮出水面的影子,他们出手已经很快,但黑影的速度更快,就听噗噗几声,刺客们穴位被菱角打中,身子一阵酸麻后便动弹不得,空余剑鸣阵阵,眼睁睁看着黑影落地,原来是淼淼。她运足真气,全力狂奔而去。
船上的刺客动了,他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身子刚向岸边跃去,一双手举着一架怪模怪样的弩,如鬼魅般划破平静的湖面,银光一闪,弩中银针直刺刺客的昏睡穴,几名刺客顿时轰然落入水中。
“哇——”目睹了手下的失利,丁祁非但没有恼火,反而一拍露台的阑干,笑问明风,“这就是诸葛寻的针弩?”
明风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丁祁的声音,只是凝视着湖面沉默不语。诸葛寻明明可以在淼淼偷袭时逃之夭夭,却偏偏选择留下来和刺客周旋,他想干什么昭然若揭:明风失约,刺客来袭,可见他有难,所以诸葛寻要救人,至于刺客,解决便是,即使对方有后援,让淼淼求援也就够了。
明风嘴角勾起一丝笑,他的这些朋友,性格各异,骨子里却都很固执,诸葛寻尤甚。
丁祁却强行打断了明风的思绪,冷笑道:“像你们这样屁硬功夫没有的旁门左道,还能好好地活着,甚至扬名立万,这个江湖果真要完。”
“何为左道?何为正道?难道如阁下挟持手无寸铁之人,就是正道?”
随着这句话遥遥传来,换了一身衣裳的诸葛寻,撑着小舟,缓缓划到了酒楼露台之下,只见月光下算字幡迎风飘荡,他一袭青衫立在船头,衣袂翻飞好似谪仙。
明风见状翻了个白眼,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多年不见,诸葛寻比从前更沉着,更成熟,也更有力量,这份力量来源于何处,明风尚不知,他只记得诸葛寻曾在信中说过有要事要与他面谈,或许就与此有关。
“诸葛先生嘴很利嘛,”丁祁拍着手道,“不愧是弑师叛门之人。”
一言既出,夏夜的白马湖仿佛被施了法术,拂面凉风竟有冰心刺骨之寒。
诸葛寻的脸色瞬间煞白,明风的手在木轮椅的扶手上抓住深深的烙印,喉间漫上一股甜腥,唯有丁祁满脸得意。
“明风,这回你可看清楚了?”丁祈意味深长地道,“你瞧他死人一样的面色,还敢说我是污蔑他?”
明风瘦削的身子缩在轮椅中,抖动如风中落叶,显是冷得不行,脸却越来越红,他咬着牙艰难地说:“未、必。”
只这两个字,诸葛寻听出了明风对自己的信任,心下一片了然的宽慰,张口说了句:“谢谢。”
明风微微点头,露出苍白的笑容。
方才丁祈的话,确实令诸葛寻猝不及防,但他向来认为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无需多费唇舌,再者明风中毒已深,抓紧时间治疗才是当务之急,所以他二话不说,赶在丁祈出口讽刺之前,猛地掷出了船头的算字幡——
丁祁哈哈一笑,心道诸葛寻怎么和个泼妇似的,一言不合就扔东西,他又没有武功,能扔出什么杀伤力?所以丁祁只是随意地探手一抓,全然没有在意这次攻击,但他的手刚抓到那幡,就察觉幡的分量有点重,脑海里灵光一闪,手掌立翻便要甩掉这幡,却见一团银光从幡杆中激射而出,直指丁祁面门,不料丁祁反应极快,一面连退几步,一面挥舞大袖劲风呼啸,银光竟纷纷转向,袭向明风的背心!
诸葛寻脸色大变,丁祁的嘴角却勾起一丝意料之中的笑。明知赶不及,诸葛寻却猛地抬头,蓄力准备一步踏出。丁祁见状笑意更盛,他想起还把明风当朋友那会儿,曾经说过,明风和他那些老朋友,总有那么一点天真,一时尚好,但早晚被嗜血江湖吞得一干二净,要不就是先把命丢了。
“你们这种人,根本不适合这个江湖,早点让路给我,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丁祈微笑地想着。
嗖嗖嗖,银针仿佛流星,有去无回,也如时光,无法倒流。
【三 变数】
诸葛寻的那一步终究没有踏出,仿佛放弃了无谓的挣扎;银针终究势不可挡,因为没有人能在这么短时间、这么短距离打落它们。
但丁祁的笑意却消失了,脸上的表情反而很难看,因为方才还病怏怏的明风,动了!他动得那么快,快到只剩一道残影,眨眼间便避过银针,飞入空中,向湖上小舟跳去,犹如一道疾风。
“中了残阳散还敢用青扬步?”丁祁冷冷道。
诸葛寻一听,心中一片冰凉,方才他之所以没有踏出那一步,正是因为抬头之时,看到了明风眼神里的阻止,他不明白明风为何不让自己出手,但他信明风自有道理,可明风若是中了残阳散,万不能动武!诸葛寻行走江湖多年,知道此毒毒性虽不烈,却十分刁钻,中毒之人身体渐冷,四肢乏力,唯有头部留有余温,仿佛有道残阳直射头顶,却罩不到全身,若好生休养,不服解药几月内都能自愈,若动了真气,则毒气顺着真气攻入丹田,再吃解药都救不回来了!
就听噗的一声,尚在半空的明风喷出一蓬血花,轻盈的身影顿时如断线的风筝胡乱下坠,丁祁瞅准这个时机拍出一掌,诸葛寻见状眉头一皱,没想到此人竟深得南海梅岑派真传,镇派绝技“推山掌”顺手拈来,出掌并不迅捷如电,只是稳定得一往无前,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浑厚纯粹,明明是偷袭,竟显出一派正大光明的风采。
“那人总该来了吧。”丁祁胸有成竹地道,不料本该全然不会武功的诸葛寻,双手轻轻柔柔地挥出,试图阻挡他的推山掌,啪的一声,露台的阑干被丁祁拍出了一道裂缝,他冷笑道:“有意思,诸葛寻你杀师也就罢了,还偷了他的内力?”
诸葛寻嘴角立刻溢出血珠,忽然忆起师父临终时虚弱地摸着自己的头说:“阿寻……别怕……”
“师父,是徒儿无能。”诸葛寻心道,眼圈悄然泛红,手上传来的巨力如山般压来,好在师父留给他的内力,走的路子与丁祈截然相反,不如青山厚重,却如流水细腻,堪堪将丁祁的掌力挡住了。饶是如此,诸葛寻仍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再也没有余力去管半昏迷的明风,只能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垫子,由他砸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砸,倒是把明风砸醒了,从他踏出青扬步到丁祈偷袭,再到诸葛寻出手,他落入船中,也不过是数息之间发生的变故,却让明风油然而生恍如隔世的感慨。他深吸一口气,便觉丹田钻心的疼,刺骨的冷,脸上却没有什么凝重的神色,只是在思考着什么。
“人肉垫子舒服吗?”诸葛寻闷声闷气地道。
明风一脸恍然大悟,费劲地爬下来,两个人相互扶持艰难地站起来,相视一笑,谁知下一瞬他们竟极没风度地一个贴着甲板奋力划水,一个慌忙拿起长篙撑起了船,小舟飞快地向岸边驶去,看得丁祈目瞪口呆,杀意四溢:“这他妈的……是跑路啊。”
船上二人倒是笑得开心,多年不见还和当初一样配合默契,不需言语,下意识地一起跑路。
“你怎么惹上梅岑派的人了?”诸葛寻在百忙之中的撑船大业中抽身问道。
明风趴在甲板上淡然道:“上月下江南的路上遇到一点麻烦,丁祈帮了我,聊了几句发现他也是爱笛之人,于是谈得十分投缘,一路同游,本以为又交上一个好朋友,结果……”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玉笛,幽幽地道:“他见了这把笛子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诸葛寻知道江湖中人大都只认这支青扬门掌门玉笛,而不认人,所以明风行路时常藏起笛子免得麻烦,可他仍不明白,不解地问:“身份很重要吗?”
明风轻笑道:“对丁祈来说,很重要,他是梅岑派的传人,肩负一门期望,既有名门正派的骄傲,又因门派逐渐没落而深感憋屈,所以更看不起我们青扬门这类野路子,起初他只是有些不快,到后来眼见江湖朋友对我礼遇有加,就……”
诸葛寻了然道:“就……妒火中烧?”
“噗——”明风笑喷了,只是喷的不是唾沫星子,却是鲜红的血,“一语中的。”
诸葛寻眉头紧皱,抬手点了明风身上几处大穴,说道:“我先封住你的大穴,防止残阳散扩散,等上了岸,再想办法。”说完回头看向酒楼露台,竟是不见丁祁的踪影,心中警铃大作。
“说来你为何那时不让我出手,虽然我还是出手了……”诸葛寻有意另起话头,不想去想丁祁去哪儿了,虽然他继承了师父的内力,然而也只是空有内力而已,他依旧什么也不会。
明风很想说点什么,却实在没有什么气力,他知道平常并不话多的诸葛寻此时说这么多,是因为紧张,虽然之前他们谈笑风生,仿佛很轻松,其实二人心里都清楚,拼硬的,他们都不是丁祁的对手。
诸葛寻又道:“淼淼去搬救兵了,没事的,只是……”只是她去了许久还未回来,莫非路上遭了埋伏?诸葛寻没有说出后半句,心里直觉有些不祥。
听了这话,明风濒临涣散的眼神霎时有了焦点,他勉力开口道:“小心……”
话音未落,小舟突然摇晃起来,船底传来诡异的声响,二人脸色一变,低头一看,果见船底眨眼破出一个洞,说时迟那时快,诸葛寻当机立断,背着明风跳入水中拼命游,只听背后砰的一声巨响,小舟一分为二,丁祁在一片水花中跃出,势如天神降世,他一脚踏在下沉的小舟残骸上,借力追赶前方背着明风的诸葛寻。
诸葛寻原本就受了伤,又背着明风,水性再好此时也倍感艰难,岸边看着很近,却迟迟到不了,身后丁祈的气息也越来越近,就在此时,一个娇嫩的声音喊道:“先生!”
诸葛寻霍然抬头,只见多时不见的淼淼跪在岸边,身上血迹斑斑,脸上难掩倦色。
“果然是遇到埋伏了嘛……”诸葛寻心中想道。
水声哗哗,淼淼下到浅水处,向诸葛寻伸手道:“先生,快!”
诸葛寻心里一松,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握住淼淼的手道:“淼淼姑娘你没事吧?”
淼淼摇了摇头,手臂微一用力,就把他和明风一起拖上了岸,诸葛寻不禁感慨,谢少麾下果然无弱手,正要感谢几句,淼淼却冲着他巧笑嫣然,柔荑抚上他的脸颊,拂去他唇边的血迹,惊得诸葛寻完全愣住了。
“先生,我舍不得呀……”淼淼低语道。
“嗯?”诸葛寻却没有听清,侧耳问道,“你说什么?”
银光乍起,乍敛,一抹冰冷的痛意在诸葛寻的腹部炸裂,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刺中自己的匕首一端,是刚刚拭过他血迹的手。
【四 我唯我】
“先生莫怕,一会儿就结束了。”淼淼面带幽幽的遗憾,眼望着诸葛寻,语调仍是柔柔的,手下却猛地用力,不料却遇到意外的阻力,她纳闷地低头一看,只见明风苍白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匕首,鲜血淋漓,这一夜他不知流了多少血。
淼淼柳眉微皱,一掌拍向明风的胸口,谁知半道却对上诸葛寻神鬼莫测的一掌,他身上几十年的内力毫不客气地喷吐,震得淼淼顿时飞了出去,掉在地上昏迷不醒。
而此时丁祈已经赶到,他一把抽出腰际的剑,朝着明风和诸葛寻刺了下去,眼看二人要变成人肉糖葫芦之时,一把箫破空飞来,砸中丁祈的右肩,疼得丁祈手上的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终于来了!”丁祈却仿佛料到似的,“等候多时了,谢公——!”他持剑转身看向身后,那句“谢公子”还没喊出口,就硬生生吞了回去,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位公子,而是一位蓝衣女子。
此时夜将尽,明月已黯,唯有太白星长亮,星光洒在那位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蓝衣女子身上,叫人不敢逼视。
“你是……”丁祈眯起眼睛,察觉到一丝危险,“鬼医许箫?”
许箫却根本懒得理他,走到诸葛寻和明风身前,就开始帮诸葛寻处理腹部的伤口,检查明风中毒的情况。
诸葛寻这下是真的松了口气了:“许姑娘,我总算坚持到你来了……”
许箫指了指晕倒的淼淼道:“小谢在广陵的暗哨都跟着她叛变了,收拾他们花了点时间。”
“你们都不该来,”谁知明风却淡然道,“丁祈就是想拿我当诱饵,把你们引来一网打尽。”
“那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许箫冷冷道,“还是说,你就这么希望我们谁也不来,好一个人静静地死?”
诸葛寻哑然道:“所以你才不叫我不要出手?”
一时之间,明风的眼里闪过许多情绪,最后却化作平静:“你们不出现,丁祈也不能真的把我怎样,名门正派到底是要脸的。”
“我懂了,”许箫冷笑道,“我们来还给你添麻烦了是吧?”
话音刚落许箫竟立掌为刀,狠狠地劈晕了明风,吓得诸葛寻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明风只能任由许箫摆弄,二人相对而坐,四掌相对,许箫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流向了明风,他的头顶升起阵阵白气。诸葛寻这才想起,动了真气后留在丹田的残阳散,只能靠他人用真气逼出才有救。
被晾在一边的丁祈哭笑不得,本以为他们吵架吵得要反目了,怎么还旁若无人地疗起伤来?虽然他原本想等的是谢少这个废人,空有世家之名,却做些探子的勾当,但来谁都是赚,反正明风这群人,他看着都火大,只不过许箫是其中最神秘的人,她的来历师承一概是谜,但却是公认最危险的一个,不仅是因为她武功最高,而且她也心最狠。
丁祈动了动被箫砸中的右肩,仍在隐隐作痛,虽明知此时许箫正是最无防备之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剑在他手中仿佛变幻如南海云雾,叫人看不清来路去向。
守在明风和许箫身前的诸葛寻,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之前他硬抗丁祈的推山掌,只是想着扛完就跑,哪里存过打败丁祈的念头。看着眼前的剑影,诸葛寻握着那把刺过自己的匕首,简直想临阵脱逃,可是他逃了身后两个人岂不是必死无疑?也许,丁祈骂他旁门左道也没有错,他确实只会些旁门左道,内力是师父的,连针弩也是师父给他的,他简直不知道还有什么算是自己的。
就在此时,明风突然睁开眼,轻声道:“阿寻,别想太多,你有什么就用什么,尽心而为足矣。”
“你都快死了给我闭嘴!”许箫喝道,“阿寻,我们信你。”
仿佛闪电划破长空,诸葛寻忽然心中一片雪亮,是了,他从头到尾拥有的只是自己而已。
师父留的,师门给的,充满回忆的沉重和痛苦,不足向外人道也,却又无法舍弃,他在,它们才在,一切才有意义。
或许这种想法有些自私和狂妄,但唯有如此,方是他诸葛寻。他也从来不是什么正经大侠,只是循心行事罢了。
丁祈的剑光凌厉,借着剑光看见诸葛寻闭上了眼,心道:“在我梅岑派面前,尔等旁门果然绝望了吧?”他心中一喜,眼睛一眨,面前的诸葛寻却突然不见了!
丁祈瞠目欲裂,无法相信,这熟悉身法赫然是青扬步?!他太过惊愕,以至于并没有看出这只是诸葛寻模仿的简化版青扬步,离真正的青扬步还有很长距离,趁丁祈一时大意,闪到远处敛去声息的诸葛寻,端起针弩瞄准丁祈受伤的右肩,虽然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但丁祈的剑光却将他的位置暴露得清清楚楚,就听嗖的一声,银针流星般射向丁祈!
谁知丁祈竟腰身强行一扭,堪堪躲过那根银针,一剑斜劈诸葛寻,只是右肩伤势让他动作慢了一分,诸葛寻浓眉一皱,趁此机会右臂抬起匕首横在腰间,拼着硬抗丁祈这一剑,欺身上前,双掌齐发,就听喀拉一声,丁祈肋骨断裂,吐血倒地,诸葛寻的右臂则被丁祈的剑削下一大块血肉……
【五 笑江南】
一夜过去,星淡日升,一辆马车迎着朝阳,得得向前。
车厢里浑身绷带的诸葛寻和明风,看着对方的蠢样,同时笑了出来,又同时扯到伤口,痛得嗷嗷叫。
“你们俩是不是傻?”驾车的许箫翻了个白眼。
明风笑道:“想想看,自诩名门正派的丁祈居然会败在阿寻身上,他那时的表情真是……百花齐放。”
“百花齐放不是这么用的吧?”许箫冷冷道。
诸葛寻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你这样一说,我都觉得自己胜之不武了,若不是许姑娘之前伤了他,他自己又轻敌,我也不会赢。”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车帘外传来许箫幽幽的声音。
明风神情一黯,叹了口气:“好歹朋友一场。”
“人家都没把你当朋友,你手下留情又如何?”许箫冷笑道,“你的坏眼光和心软没得治了。”
明风笑道:“哈哈,他有把我当朋友,只是朋友没有他的嫉妒重要,何况我眼光不好怎么会认识你们?”
“但是小风,你原本真打算不拖累我们一个人去死?”诸葛寻问道。
明风呵呵一笑,表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反倒是许箫开口道:“你以为那样很帅吗?我告诉你,一点也不帅。”
“反而很蠢。”诸葛寻赞同道。
明风双眉一扬,气道:“老师已经因我而死了,我不想再看见谁因我出事。”
良久,诸葛寻才道:“可是,我也不想什么都不做,事后才被人告知一切都无可挽回。”
一时之间,车厢内一片沉默,每个人都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就在这时,车厢外传来了马蹄声,一个清朗的声音喊道:“你们等等我啊——我要听细节!丁祈这件事的细节!”
“不等!谁叫你迟到了!”三个人齐声喊道。
许箫猛地扬鞭,马儿长嘶一声,奋蹄狂奔,颠得明风和诸葛寻直欲昏厥,把身后的白衣公子谢少抛在了后面。
只见一车一马,一前一后,在朝阳初升的江南,洒下一路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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