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近两个月的时候,学校校刊《青青芳草地》发出了本学期的第一次征稿通知。以前,我都是自己私下发送几篇感觉不错的学生习作到指定邮箱就算完事。等刊物印好从学校发下来时再在班上给予几位小作者当众表扬以及一份惊喜。
但是这次,听说校刊要改革了。除了发一本样刊,学校还计划予以学生正式的“稿件录用”荣誉证书及相关奖励。见贤思齐,我也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改变一下自己的老一套。近两年来,以发表作品来促进学生习作热情的教学策略确实对学生起到了一定的影响与刺激,但也总不能一层不变吧。管建刚老师就曾在《一线表扬学》中倡导教师“表扬学生要拿出十八般武艺”,何况是关乎学生习作反馈这等大事。
怎么做,如何创新?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得从源头改良起。首先是选稿,过去选稿谁说了算?我。为什么选这些稿?因为我觉得好。那么,那些总是落选的学生是怎么想的呢?心悦诚服地认定自己技不如人还是敢怒不敢言地私下觉得老师总是偏心?要不,我这次就换一种方式?思忖间,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同学们,我们的校刊又开始征稿了。今天,我先给大家朗读几篇作文。听完之后,请你们认真思考,你觉得哪篇好?为什么?最后我们要举手表决选择出三篇投稿到校刊去。”课堂上,当我告知他们自己的这一决定时,许多同学的眼睛里都发出了亮光,既有惊讶也有期待。“老师,都有谁的?”坐在第一位的孙梓妍第一时间问道。我笑而不语,只是拿出了一叠作文本,依次读完了十篇作文,每读完一篇就请台下的听众们点评,再公布作者。“老师,我觉得这篇写得具体,说明他真的观察得很仔细。”“老师,我看他把色香味都写全了,我都想吃桂花糕了。”……因为有了“大众评审”这一身份,这帮人听得可认真了,点评起来也算头头是道。突然感觉这可比我平日上习作讲评课轻松了不少,重点是课堂氛围更好。我尤其看到坐在最后排的强双膝跪凳,两只胳膊撑着课桌,身子挺得笔直,大耳朵也竖起来了。这个家伙,除了听作文和听故事,其他时间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孔。要么趴在座位上与人悄悄讲话,要么躲藏起身体偷偷做小动作。
当读到小蔓的作文《孔雀哥哥去选美》时,刚一读完标题,我下意识地说了句:“标题会不会有点别扭,哪有男子选美的呀?要去也是孔雀妹妹吧,或者孔雀姑娘也行。”话音刚落,素有“书迷”之称的阿美立马起身反驳道:“老师,你错了。孔雀哥哥选美再正常不过了,孔雀里面一般都是雄孔雀才会开屏,因为他们想要吸引雌孔雀的注意。”啊!是这样,我恍然大悟。多亏有阿美,不然我可能真地就自作主张给小蔓改标题了。朗读作文还能涨点见识,我觉得嗓子累点也值了。
终于读完了所有候选作品,也都让大家点评过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下面的一只只手早举得老高,甚至有人已经站起身来,迫不及待。我特意又强调了一遍规则“告诉我你支持哪篇文章,并说出你的理由。”好家伙,并不见有人打退堂鼓啊。看来个个都想好好行使自己的这份权利。
“我支持小蔓的那篇童话,我觉得故事很有趣。”“我选童话,因为孔雀哥哥的好心。”“我也喜欢童话。”“童话!童话!”……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抢先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后面的人根本不等我叫就直接一窝蜂似地跟上了,那架势绝不亚于现场拉票,唯恐落后。可见“孔雀哥哥”真有点魅力,俘获了很多人的心。无疑,小蔓的那篇作文理所当然脱颖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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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需要选出两篇,请大家继续投票。”我也有些好奇他们接下来会选什么样的稿件了。写植物的?写动物的?“老师,我选郑刘胜的那篇《桂花》!”“老师,我支持熊钰莹的《多肉》!”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耳朵不也是雪灵雪灵的嘛,看来他们的辨别力不比我差,因为这两篇恰恰也属于我比较中意的范围。达成共识的三篇习作很快就选出来了,分别是吕诗蔓的《孔雀哥哥去选美》、熊钰莹的《种植多肉,请注意四项》和郑刘胜的《桂花》。我松了一口气,这帮人也似乎大功告成,很是轻松与得意,好像自己所支持的稿件能够胜出比自己的稿件入选了还要高兴。下面也没听到任何嘀咕比如“我都没有上过校刊”之类。看来,集体的智慧就是更有说服力。我可以想象,在过去,由于我的未经商量、自作主张地选稿投稿,其实招致过他们多少暗地里的埋怨,只是我不曾知晓罢了。
一次稍作改变的选稿方式,竟让我看到了这么多的好。一是同学们已经懂得如何评价他人的习作,且态度真诚,情感公正。这种由学生唱主角的讲评习作方式明显比我一个人从头至尾唱独角戏效果更好。二是我今日此举在顺利选出稿件的同时也避免了自己的一意孤行在无意识中带给他们的伤害。对我而言,结果一样,但对他们而言,心理感受却大不相同。另外,关于阿美,我真很想再说一次谢谢。这份在课堂上纠正我理解偏差时豪不犹豫的勇气,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襟怀呢?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何止如此,有时候,他们其实也是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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