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最终成永恒？

刹那最终成永恒？

2019年来得太急，还没好好的把2018的丧甩掉，还没拔掉2018种下的草，推倒2018立下的flag，2019就在夹着喧嚣匆匆来袭。已经1月12号了，我喝了酒后还在到处跟人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坐在Atlas装饰得犹如橘色中医药柜般的吧台前，我老毛病又犯了。仅仅是一杯10号（茉莉苦艾酒），就让一旁的石头弟弟20分钟内被迫三次跟我庆祝新年了，见我又要举杯邀明月（弟弟）他急忙按下我的胳膊“够了你 再庆祝新年就没有下一杯了！”

这招对我来说还是有效的，因为Atlas的酒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1号～12号每一种特调都有着让人着魔的味道，每次来这里，我的味蕾就像进入了六旗魔术山一般，那么多各种各样的过山车摆在那里，让你忍不住想一个个的去尝试。

我急忙举手投降顺便又跟酒保要了一杯1号（陈皮伏特加）石头弟弟也叫了一杯12号（威士忌柠檬）然后抓了一小把酒吧送的脆豆丢进嘴里“哥哥，我有点儿饿了哎”

“我们不是刚吃完晚餐吗？”我把那碟零食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吃吧”

他一脸委屈“我食量大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距离晚餐又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酒保将调好的酒推到我们面前，把空杯子拿回去一边洗杯子一边很自然的搭话道“我们店里有豚骨拉面哦，评价很赞，你们可以试一下”

“那就来一碗吧，我们俩吃”

“真拿你没办法”我起身离开吧台“我去上个厕所，看着点手机！”

Atlas有两层，每层都不大可都坐满了人，卫生间在一层与二层的楼梯夹口处，谁曾想到呢，在那么狭窄的地方，那么不早不晚的时间，你会碰到那个十年前深爱过的人。

是他，洛凡。

高瘦挺拔的身材，黝黑的皮肤，白色的卫衣，他最喜欢的那条牛仔裤，淡淡的古龙香味。

我出，他进，对视，面面相觑，2秒后我离开卫生间回到座位，大口呼吸。

“哥，你怎么了？醉了？”石头弟弟看出我的不对劲。

我把那杯1号端到嘴边抿了一口，淡淡的陈皮香迅速让我冷静了下来“没事，刚才看到了个老熟人，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

“老熟人？多老？多熟？前男友？”石头意料之中的开启了八卦模式“没什么啦，喝酒喝酒”

“不行，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跟你喝！到底是谁呀？是不是那边那个戴帽子的？还是右边那个穿大衣的？”

我飞快的按住石头在空中乱比划的胳膊“小崽子，你想害死我吗？！”

“那你说”

我用大拇指和中指揉了揉太阳穴，犹如谍战片中的特务一般悄声细语“就是穿个白卫衣，牛仔裤，黑黑的，我也不知道他坐哪桌”

“白卫衣…黑黑…”石头伸长脖子开始开始搜寻，我急忙在下面掐了他大腿一下“别东张西望！”

“看到了，有个白卫衣从厕所走出来坐在墙边那桌了，他好像在看这边哦”

听石头这么一说，我刚才好不容易降速的心跳又开始飞驰狂奔起来，小心的把酒移到旁边，然后俯身把头埋在胳膊上，缓慢的把头转向墙的那边。

嗯，这次看清楚了，是洛凡没错，他坐在那里，跟三个朋友一起喝着酒。他没有变，还是10年前的样子，他的笑，他那不自觉用手摸下巴的习惯，还有时不时若有所思的停格，都熟悉得好像十年前跟他喝咖啡的那个午后，不知道是泪还是什么，他的样子渐渐在眼中变得模糊不清。

“豚骨拉面好啦，你要不要吃？”石头推了我一下，视线再次变得清晰，我这才发现，洛凡已经起身向着我走了过来。我慌张的别过头，把豚骨拉面从石头手里抢过来低头猛吃。

“Wilson？”他的声音在侧后方传来，我用力咽下嘴里的拉面，用半秒钟调整好表情，笑中带着略微的惊讶回头“洛凡？”

“刚才在卫生间，我就觉得特别眼熟，感觉就是你”他笑着说。

“我也是，但也不敢认，我们都差不多十年没见了吧？”

“哪有啊，你从美国回来后不是还在Des见过吗，不过那也差不多是六年前的事了”

“哈哈哈哈”我傻笑着拿起杯子“新年快乐”他也笑了“新年快乐”

“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你好像换了微信吧，都联系不到你了”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手机递过去“扫我”

他加了我的微信又稍微寒暄了几句就回到自己那桌了。

“他还不错哎”石头故意撞了我一下。

“闭嘴 吃你的面”

我小心翼翼的翻着洛凡的朋友圈，东西并不多，也没什么照片，只有一些英文公众号的文章“还是老样子…禁欲系”我心里嘀咕了一句，关上手机。

那晚喝了不少酒，以至于洛凡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记得了，但到家后有收到他的微信

“很高兴能在2019找回一个朋友，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早点休息 晚安”

“晚安”

刹那最终成永恒？

很多时候对我来说“有机会一起吃饭”其实是一个很微妙的黑话，一般适用于那些虽然不想见面，但又想拉近关系的人。洛凡这么对我说我当然很理解，毕竟太多年不见了，那时候我又对他疯狂痴缠了很久，如今大家都理智了，何必还要去回忆起那些不理智的事呢。可刚刚过了两天，我就收到洛凡的吃饭邀约，地点还是朝阳大悦城7楼那家我种草已久的花厨，虽然内心是拒绝的，但双手鬼使神差的就同意了。

去见一个你曾经疯狂追求而不得的人，你会如何打扮？当然是恨不得用尽全身全力要让他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于是我把那些一百年也不会穿的名牌衣服裤子都去翻出来，跟室友借了名牌眼镜和拎包，熬夜把鞋刷得锃亮，香水喷得多到差不多可以治好自己的鼻炎，理发，修眉毛，面膜，简直是武装到牙齿，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精致了一次。

出门赴约前我拍了一张自拍发给石头“怎么样？”

石头秒回“天，也太过刻意了吧 哥哥”还附带了三个惊呆了的表情符号。

“会吗？说不定他比我打扮的还狠咧”

“好吧 祝你顺利跟他复合”

“怎么可能 就是很随性的吃顿饭”

真的是很随性吗？真的没有在期待什么吗？敲那段字的时候，我在内心这样质问着自己，但却没有答案。

大悦城7楼电梯打开的那一刻应该是我2019的第一个至暗时刻，洛凡站在那里笑着等我，依旧是宽松的卫衣，牛仔裤，运动鞋，nike双肩包。

“进去吧”他接过我的名牌手拎包，带着我一路到早已预定好的窗边位置坐下，天色渐晚，半个北京的华灯初上都尽收眼底，但此刻我却没有半点儿心情欣赏美景，内心不断的懊恼着自己今天的刻意“我去下洗手间”迅速逃离座位的我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矗立许久。

我用手接了点水用力把早已被发胶固定成标本的头发捣乱，然后又用力洗掉画了30分钟才把两边都对齐的眉尾“唉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在想什么啊”抽出两张纸简单擦了一下，我回到座位，前菜已经端了上来。

“我点了一些这里比较受欢迎的招牌菜，你还想吃点什么再加？”他将菜单递到我身前。

“没事没事 我不挑食 都可以”

他笑，我不知所措，沉默。

“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个样子”

“第一次见你时候的样子？我比那时候壮了20斤吧”

“身材肯定是变得更棒了，我是说感觉，那种有点拘谨，含羞的样子”

“你也没变，还是很帅”我敷衍道。

“你现在还在做翻译工作吗？之前好想听你说过”

“早就没有了，这些年在北京浮浮沉沉，做了很多事，也没个定数，现在帮家里的生意发挥些作用吧”我夹起一个彩虹卷咬了一口“你呢？还在英文杂志当编辑？”

“哈哈 那个五六年前就不做了，我现在在一家外企当新媒体文宣”

“不错哦，适合你”

“现在…有BF吗？”

“去年分手了”

“看来2018大家都过得坎坷呀，我也是跟BF分手了”

“你会遇到更好的”

“哈哈哈哈 你也会的”

“对了，我有东西想给你”他回头打开双肩包，掏出一副白色皮制运动手套“上次在酒吧看你手上都是茧子，感觉你应该是没有手套的，所以就…”

“啊…我经常弄丢的…”我接过手套，觉得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丢了再送你新的”

不得不说这句话暖到了我。

“谢谢”

这顿饭吃了很久，但聊得却不多，大概彼此之间还是有那层隐形的隔膜始终无法打破吧。

饭后本来我想回家了，但他又提议去Atlas喝一杯，我抵不过酒的诱惑就去了，两杯下肚后我就有点儿失控“你知不知道，你当时伤我伤得很重？”

“我知道，我读过你的小说…”

我惊讶“天，你居然还读那个…哈哈哈哈”

“读了才知道，自己当年有多渣，把你伤得有多深”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真的，你当年真的很绝情了，在我面前跟前男友吻成一团…”我叹了口气，又喝了半杯下去“洛凡，我说这个不是说我还在意，我还过不去什么的，其实我早就释怀了，人总要往前走，你说对吧”

他就那样看着我，眼神中尽是不舍和心疼。

“其实我也劝过自己无数次，该忘掉的人就忘掉，该放掉的人就放掉，可…我小看了感情的副作用，我…”

他挡下我再次举起的杯子“你少喝点，我的错，我多喝点”他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我也不是没有错，写的那些东西，把你搞得好像十恶不赦的渣男一样，其实更多的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吧，本来你也从没有说过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什么的，结果我搞了那么多事，现在想起来，自己也是····”

“我是喜欢你的，那时候。只是当时你还在美国留学，而我也还没有和前男友分干净，无论是从时间还是空间来看，我们都是不可能的。我原以为那时的你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喜欢虽然喜欢，却也知道只是露水情缘，过了便当过了，只是没想到原来你曾经爱得那么深···其实六年前在北京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过要道歉，要跟你好好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开了，所以我还约你一起去看文艺晚会什么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不过你最后也没来，所以我想，大概你早就翻篇了，不记得也不愿意去再考虑这件事了，甚至也不想再理我了”

“那你前几天还来跟我说话，就不怕我不理你或者假装不认识你吗？”

“不会啊，因为你不是会当面让对方下不来台的人，这点我肯定，所以我没有在怕”

我拿起酒杯，透过那褐色的液体去看洛凡的脸。

“现在的我，要感谢你，第一次的让我知道了爱一个人的感觉，那种到云端的快乐，那种跌入地狱的痛苦，一次就都尝遍了。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品尝到那种滋味。诚然那并不是最完美的经历，但我很怀念那时的自己，居然可以那么勇敢的从沈阳跑到天津去见一个网友，居然可以为了一个人有那么多疯狂且不切实际的想法，居然可以笑成那个样子，居然可以哭成那个样子。现在的我，再也不会了，真的，再也不会为了谁做那些事，那样的疯狂，那样的心痛了。年纪越来越大，胆子却越变越小，大概勇气都在那时用光了吧 哈哈”

我再次将褐色的陈皮酒喝到见底。

“而且···而且你知道吗？你影响了我好多好多，因为你而认识的Michael Bublé现在还是我最喜欢的欧美男歌手，那首你唱给我听的《Everything》每次唱K我都会点来唱，因为和你第一次去看了《蝙蝠》，我就喜欢上了歌剧。因为喜欢那时和你在一起的状态，所以我现在喜欢居家男人的类型也一直都没有变过。哎···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太蠢太傻了···”

“所以我说你都没有变，还是那么傻，那么重感情，那么不知道保护自己···动不动就掏心掏肺的对别人”

“你又不是别人···”

他也一口将自己杯中的酒干掉“唱歌给你听吧···”

“好啊”

“想听什么？”

“Everything”

他拿起两根吸管轻轻的打起牌子，接着就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You're a falling star

You're the getaway car

You're the line in the sand

When I go to far

You're the swimming pool

On an august day

And you're the perfect thing to say

And you play it coy but it's kinda cute

Oh when you smile at me you know exactly what you do

Baby don't pretend that you don't know it's true

Cause you can see it when I look at you

And in this crazy life

And through these crazy times

It's you It's you

You make me sing

You're every line

You're every word

You're everything

You're a carousel

You're a wishing well

And you light me up

When you ring my bell

You're a mystery

You're from outer space

You're every minute of my every day

And I can't believe that I'm your man

And I get to kiss you baby just because I can

Whatever comes our way

We'll see it through

And you know that's what our love can do

And in this crazy life

And through these crazy times

It's you It's you

You make me sing

You're every line

You're every word

You're everything

And so la la la la... la la la

So la la la la... la la la

And in this crazy life

And through these crazy times

It's you It's you

You make me sing

You're every line

You're every word

You're everything...

You're every song

And i sing along

Cause you're my everything

Yeah, yeah

So la la la la... la la la

So la la la la... la la-la-la... la-la-la

我就那样笑着，看着他，听着他十年后再唱这首歌给我，心里停不下来的翻腾着，然后泪就来了，他的脸再次模糊一片，只剩那歌声依旧再回荡。

“豚骨拉面好啦，你要不要吃？”石头推了我一下，我猛地起身，发现自己依旧在Atlas的吧台前坐着，刚刚枕着的胳膊上湿了一片。

“啊··哥哥 你居然流这么多口水！是有多想吃我的拉面”

我依旧恍惚着“我睡着了？”

“好像是吧，我刚才打了个电话，再一看你就趴在那一动不动了”

“睡了多久？”

“也就五分钟左右吧，拉面上来了我这不就叫你起来了”

我向四周张望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

“你在找那个白卫衣的吗？他刚才跟他的朋友走掉了，就是你睡觉的时候，不过他应该没有认出你吧，出门的时候路过这边，也没多看一眼”

“嗯 吃面吧”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躺在那里回想着一切，觉得很好笑，接着拿起手机，写了一条朋友圈。

“昨晚在清吧碰到了十年前深爱的一个人，面面相觑了两秒，心痛了一秒，他很好，我也很好。那些你曾经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感情，比天还大的人，其实十年过去，就值那么一两秒吧。”

发送。

刹那终究不是永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