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个表面老实听话,内心扭曲拧巴的孩子。
小时候,我和同学因为做值日分工安排有争执,那个读琼瑶的知性女孩冲我嚷,你爱干嘛干嘛,什么也别干了。我从某种程度上是个会无条件妥协的人,之所以争执也是因为不喜欢别人过度安排我的工作方式。但这句话一出口,就带着明显的恶人先告状的嫌疑,于是我直接把笤帚一扔,一屁股坐在讲台上看小说,真的什么也不做了。
女孩被气哭,告状到老师哪里。老师的各种批评教育和稀泥,除了更激发我的报复灵感之外,也只能使我以后和这位同学的对话更加搓火。从小我就有火上浇油的天分,遇到这种“你爱咋地在咋地”的滚刀肉句式,从来都直接吸取字面意思,一定要把别人气到倒仰。
我的父母从未对我说过这句话,因为他们从不会让我爱干嘛干嘛。像许多有责任心的父母一样,我爸妈对我的所有事情,无论大小,事无巨细地安排地妥妥当当,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甚至玩什么穿什么都有安排。但很不幸,我没有成长为一个乖孩子,或者一朵白莲花,而是变成了一个喜欢不动声色搞恶作剧,喜欢偷偷摸摸做些莫名其妙事情的小怪人。
从小到大,我都是班里没有什么存在感,非常老实听话的孩子。可是我会午休或者课间操的时候,往同学的椅子上用粉笔乱画,这样他们回来坐下去的时候,粉笔就会印在屁股上。或者把同学的笔记本第二页用铅笔涂黑,别人记笔记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印在第二张。总之我会做一些奇怪的损人不利己,但是也不至于无法挽回或者伤害别人的小动作。而由于我的“老实”形象,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怀疑我,即使我是那个时候唯一留在班里的人。
在家里,如果父母不在,我会从我的房间里跑出来到处乱翻,做他们平时不让我做的事,拿出平时自己偷着买的零食开始大吃特吃,打开电视开很大声,看我平时好奇但是绝对不许看的节目,甚至打开上锁的柜子,偷看我妈妈的集邮册或者家庭相册。现在看来这些事情完全用不着偷偷摸摸地做,但是在那个时候,觉得父母走了,一定要做一些平时不让做的事情,才能不浪费这个好“时光”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工作以后,直到我从家里搬了出去,我才第一次觉得生活真好啊。没有顾忌,没有条条框框,也没有误触雷区的提心吊胆。来自社会的压力虽然很大,但是生活却不会步步紧逼。当时租的房子甚至不是一个独立的房间,但是完全感受不到孤独和寂寞,反而有一种特殊的放松。
我不知道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能够持续多久,毕竟人是群居动物,总是需要和人接触。接触别人,就要限制自己吧?我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想,毕竟在学校,在家,都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想干嘛干嘛啊。
后来有人很平和地对我说,你爱干啥干啥,干啥都可以。
我说我想晚上吃薯片,喝可乐。可以啊
我想夜里去公园玩。可以啊
我想周末就在家躺着,躺一天,躺在床上吃东西。可以啊
我变胖了,不想减肥。可以啊
我不想努力,我就想躺着。可以啊
我想努力了,我要开公司。可以啊
我想学做木工活儿。可以啊
我想戳羊毛毡。可以啊
我想换个轻松的工作。可以啊
我想换个挑战自己的工作,要去外地。可以啊
我想一次吃一大箱海苔。可以啊,不过别吃太多,对身体不好,偶尔一次还凑合
我想染头发。可以啊
我想剃秃瓢。可以啊
我想一个人出国玩。可以啊,注意安全
我想买买买好多衣服。可以啊,钱够就买
我不想买衣服了,我想买无人机。可以啊
我不想买无人机了,我要买新手机新电脑。可以啊
我啥也不买了,我要断舍离,扔扔扔。可以啊,别浪费就好
我想今天就过生日,吃生日蛋糕。可以啊,去买
我想辞职。可以啊,辞呗
原来真的可以爱干啥干啥啊。
是不是我被放弃了?是不是我被冷落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会一直陪着我,跟我玩儿吗?
那个声音和我自己的声音异口同声:会啊。
从心底说出的你爱干啥干啥,真是这世界上最好听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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