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头脑不清醒，也许该再吃一些海豚肉。但是我真的吃不下，他对自己说。
比起再吃几片肉而呕吐引起的虚脱，我宁愿头脑糊涂。一想到鱼片在我的脸上蹭过，简直让我无法下咽。在这些肉变质之前，我只能留着它以备不时之需。
为时已晚，你还奢望从鱼片的营养里获得能量，真是愚蠢至极，他对自己说，赶快把另一条飞鱼吃掉吧。
飞鱼就在那儿，洗干净了也准备好了。他用左手拿起来，仔细地嚼着，除了尾巴，他全吃掉了，连鱼骨头都没放过。
飞鱼比任何鱼都有营养，他心想。至少是我此刻急需的能量。现在我已经竭尽所能做好准备了，让大鱼开始兜圈吧，让战斗立刻开始吧。
从钓丝的倾斜度看不出大鱼正在兜圈，也许时机不成熟。
突然间，他感到钓丝有一丝松动，于是他开始轻轻地用右手拉动，钓丝被绷紧了，他必须时刻警惕钓丝到达崩裂的极限。
终于，他开始逐渐收线。他的头和肩膀从钓丝下面滑过，他开始轻轻地，稳定地收线。他用两只手交替，尽量用身体和腿部的力量往回拽线。他的老腿和肩膀随着拉动而来回摆动。
“真是一个大圈。” 他说。“但是，至少他开始兜圈了。”
后来钓丝就收不动了，他一直紧紧地拽着，这时他看到一轮红日跃出海面。
随后，又有了动静，老人跪下，松开钓丝任其被拉进暗黑的海水中。
“大鱼现在跑到远处去兜圈了，” 他说。我必须拼命拉住他，我的拉力会缩小他的每一次转圈，也许在一小时后，我就能见到他了，现在，我必须驯服它，接着我必须干掉他。
但是，后来大鱼转圈的速度放慢了，老人全身被汗水浸透，两小时后，他筋疲力竭。但是圈越来越小了，从钓丝倾斜的角度来看，大鱼正平稳地往上游。
持续一小时，老人的眼前出现了黑色的圆点，汗水的盐渍流到了他眼里，盐渍渗到眼部以及前额的伤口。他不并担心这心黑色圆点，由于他拼命拉钓丝不堪重负引起的，这是一种正常反应。紧接着，他开始感觉无力、眩晕，这让他很担忧。
“我一定不能倒下，就这样死在这条鱼的手里。”他说。“既然我能干得这么漂亮，把他拽回来，上帝一定给了我巨大的耐力，我发誓向上帝和圣母玛利亚祈祷一千次，但是我此时不能祈祷，我一刻都耽误不起。”
想想上帝的教诲吧，老人心想。以后我一定会去祈祷的。就在这时，突然，他双手紧抓的钓丝被大鱼猛地向下拉，那扯力猛烈而沉重，让人难以承受。
他正在用他的长嘴撞击铁丝导线，老人心想。这一刻迟早会来的，大鱼一定会这样。然而，大鱼接下来一定会再次跳跃，现在我倒宁愿他兜圈。因为跃出海面会他呼吸更多空气，这样他嘴巴里伤口处会变大，也许他就会脱钩溜掉。
“不要再跳了，大鱼。”他说。“不要再跳了。”
大鱼接着又撞了几次导线，每一次他都剧烈晃动鱼头时，老人就松一点线。
我必须抓到他的痛处，老人想。我的痛处无关紧要，因为我无法控制，但是他的痛处会让他痛到发狂。
过了一会儿，大鱼终于停止撞击导线，又开始慢慢打圈。现在老人又开始平缓收线。
此时，他又开始眩晕了，他用左手掬了一点海水，浇在头上。接着又浇了好几次，然后用海水擦拭他的脖颈。
“还好，我没抽筋。” 老人说，“大鱼很快就要上来了，我必须坚持住，你必须要撑住啊，到了这一步，你已没有退路。”
有一瞬间，他又跪在船头，再一次将钓丝从后背移开。他决定趁着大鱼还在兜圈，现在得稍微缓一下了，等大鱼来了再起身迎战。此刻，跪下来休息是多么有诱惑力的事情啊，就让那条鱼自己去打转吧，不要再拉钓丝了。
但是突然，大鱼拉力表明他已经调转方向朝着小船游来。老人立刻起身，他来回转动身体，拼力收线。
有生以来，我从来没有这么筋疲力竭，老人心想。现在刮起了信风，这种风对我收线太有利了，我急需这样的风。
“我要在他下一次出来前再缓口气儿。”他说，“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再有两三个来回，我定能干掉他。”
他的草帽已经被甩到后脑勺了，他弯腰，使劲拉钓丝，这时他感到鱼在翻身。
现在你开始行动了，大鱼，老人想。我会让你再翻个身。
这时，海水突然明显涌涨，但是这只是晴天的风引起的，这种天气会持续到他回家。
“我现在正朝西南方向行驶，”老人说。“一个男人永远不可能再海上迷路，这里有一座长岛。”
在大鱼第三次转身的时候，老人终于第一次看到了他。
老人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船下游过，他简直难以相信大鱼竟然那么长。
“不，”他说。“他不可能有那么大。”
但是，他就是如此巨大，转了一圈之后，他浮到水面，距离小船大概只有三十码，老人看到他的尾巴浮出水面，尾巴比一个桨叶都长，在深蓝色的水面上，他的身体呈淡紫色，当大鱼贴着水面下游动时，老人看到他庞大的身躯布满了紫色的条纹，他的背鳍向下，张开巨大的胸鳍。
这次大鱼兜圈时，老人看到了他的眼睛，有两条灰色的七鳃鳗围着他，有时对他发起攻击，有时它们又四下逃串，有时藏在大鱼的黑影下游动。他们每条大概有三英尺长，他们快速时，身体来回甩动，看起来就像鳝鱼一样。
不是因为日头太晒，而是由于太过紧张，老人现在全身大汗淋漓了。大鱼每一次平缓的翻身，老人就会拽回来很多钓丝。他确定再有两次翻腾，他就有机会使用鱼鳔了。
但是我必须让他靠近，靠近，再靠近，他想到，我不能刺向他的头，我必须直击他的心脏。
“一定要镇定而坚强啊，老家伙，” 他说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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