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霸的儿子

九十年代初，社会治安并不好。那时坑蒙拐骗到处可见，打架闹事收保护费，处处都有。

我生活的地方也不例外，市里有大哥，还很有名，镇上也有大哥，也挺有名。

市里的大哥后来被枪毙了，本来罪不至死，不过太嚣张，直接扬言出来后要灭了公安局长全家。一句话，让自己掉了脑袋，关于那位大哥的传说，现在还在老一辈人口里流传。

镇上的大哥当年无限风光，开建筑公司赚了不少钱，后来严打入狱，出来后洗白了。

我要说的是我们村里的村霸。一个凶悍的让村民提起名字就害怕的人，在我们小孩心里，更是凶名赫赫。

村霸在镇上也是大名鼎鼎，只是在镇上干的坏事少，在村里干的坏事多。横行乡里为祸村民。

其中有三件事，是我印象最深刻的，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第一件事是在小卖部买东西从来不给钱。而且不是自己去买，开个单子让老婆去小卖部拿。有一个小卖部不给，他去砸了人家店子。

第二件事是到处抓村民鸡鸭。别人是偷鸡摸狗，他倒好，大白天直接抓。也没有村民敢说什么。应了那句老话，当面让人怕，背后让人骂。

第三件事是儿子读书不交学费。我跟他儿子是同学，有一天老师让他儿子明天把学费教了。

结果第二天村霸来到了学校，把校长办公室砸了。校长吓得翻院墙跑了，屁都不敢放一个。从此也不敢再提学费的事。

村霸很坏，他儿子呢，是好时是坏我说不上来。但他儿子跟我之间有过节，也不算过节，应该是他儿子陷害我。

有天课间时间，他儿子从单杠上摔下来了，头摔了很大一个包。

我当时并不在场，但不知为何，村霸的儿子一口咬定是我把他推下来的。而且还有几个同学作证。

老师很生气。把我叫到讲台上，用他那柳条抽我。

我说不是我。

老师在我耳边小声说，不是你也是你。他爸把校长办公室都砸了，谁敢惹他？他现在说是你，我只能揍你让他高兴。不然他爸来了，学校也麻烦。

我就那样挨了一顿打，至今也没想明白，村霸儿子是为什么冤枉我。而且那时候还是幼儿园，那么小的年纪就学会害人了么？

第二年我家搬走了，不过是离村子只有四十几里路的山区。村里的很多事也都知道。

我搬家不久，村霸把村里一老实人欺负狠了，老实人拿刀砍了村霸七八刀。

村霸去医院时，放了狠话，你等着，改天搞死你。

老实人运气似乎不错，村霸伤还没完全好，刚回村子里不久，派出所就来了。

警车直接来到村霸家门口。村霸当时很嚣张，不但骂派出所指导员，还拿刀抗拒。结果是很惨的，听说最后是被派出所抬上车的。

不过村霸被抓时，村里人并有没拍手称快，也没有放鞭炮庆祝。但很多人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村霸罪行很多，最终被盼了无期徒刑。

我家在山区住了五年，读初中时又回来了。但没有回原来的村子，住在隔壁不远的村子。初二时，我跟村霸的儿子遇见了。

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当时的情景。

那是周日下午，我跟村里几个小学一年级同学，在通往学校的路上，看到一个男生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同学说，宋玉成，快看，那是陈龙。

我心里咯噔一跳，陈龙就是村霸的儿子。幼儿园时，他陷害我那件事，永远都不会忘记。

7年了，村霸的儿子变化很大。若不是同学提醒，我压根认不出来。当然，他也不可能认出来我。

要不要上去揍他？同学说，我记得那时候他可是陷害你。

想揍你们揍吧，我不想揍他。我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虽然不会忘记当年的屈辱，但心里居然一点不恨他。

同学们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是我暗示他们揍陈龙。几个人直接横在马路中间。

村霸的儿子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停下来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几个同学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村霸儿子一声不吭，也不还手。

其中一个同学似乎家里以前被村霸欺负过，报复色彩很浓，报复心上来了。

站在路中间，两腿张开，陈龙，从我下面钻过去，今天就让你走。

陈龙犹豫了，看得出来，他内心很挣扎。大概十秒后，陈龙爬了下来，从那同学胯下钻了过去。

那一刻我心里很是震惊，胯下之辱韩信经历过，历史再无相关记载。而我居然亲眼见证了一次胯下之辱。

可以想想这些年，陈龙受过多少欺负？他老爸当年行凶作恶，都由他来承担了。这不应该啊！祸不及妻儿，但人性就是如此丑陋。欺软怕硬，是很多人的天性，报复起来没有底线。

我当时的心情很复杂，没有丝毫复仇的快感。而实际上，我心里也从来没有报复村霸儿子的念头。

我当时很想走上前问他当年为什么陷害我。不过最终什么也没有问。他已经被欺负成这样了，我还纠结过去那些事又有什么意义？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从此之后，再没有见过村霸的儿子。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前几年，村霸回来了。当年的穷凶极恶，换来了接近二十年的深牢大狱，这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村霸回来以后，很老实。至少再没听说他干过什么坏事。

前尘往事都成记忆，愿世间的善良都能被善良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