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很多年后，我理解了秀子年幼时的情感。这情感的来源是母亲。母亲给了秀子所缺失的母爱，但不单单因为母亲曾哺育过她。

秀子温婉的性格受母亲待人接物的影响。母亲好像是没有脾气的人，总是低眉顺眼的。秀子也是这样，乖巧可爱，遭大人喜欢。

我们的启蒙教育也是母亲给的。很早，母亲就教我们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和简单的加减法。除此之外，母亲对我们最大的教育就是要时时刻刻注意“礼貌”，不要像一个没教养的孩子。

但很多行为都有可能走向一个极端。

人的人生轨迹，其实就是这样以性格为支点，画生活的圆。人受命运的支配，也受性格的支配。

许多年后，我似乎明白了，我和秀子活的都很压抑，这来源于母亲早年在教育我们时种下的因。

所谓的礼貌，就是一种克制，一定程度上就是委屈自己。然而她拿来教育我们的其实是内心深处告诫自己的投射。

她在用12年的隐忍，完成一个预谋。

在母亲出走之前的这些年里，她把所有的善意给了周围的人。把所有的爱给了我和妹妹，还有她的另一个孩子——秀子。

秀子很自然地从母亲那里得到的都反馈到了我的身上。有好吃的都要分给我或留给我。这个成了她的习惯，保持到了小学三年级。

因为秀子对我的好，引起了一些小伙伴们的嫉妒，在捏造我们的关系时，他们充当了媒人的角色。

就是在三年级上学期的一个中午。

当秀子从家带来一个苹果放到我的课桌上时，他们便开始嗷嗷起哄了：“若磊，你媳妇又给你带吃的来了……哈哈……”。

我感受到了羞辱，气急败坏地一下把苹果丢到了窗外，并向秀子吼道：“以后不要给我吃得”

我当时并没有注意秀子的脸色，然后扭头跑出了教室，在上课之前返回教室的时候，我瞟了她一眼，眼眶红红的。

这种伤害的直接后果就是我和秀子之间刻意的保持了距离。秀子很长一段时间自己一人不来我家，除非和她奶奶一块。

我们之间的相处不在像以前那样融洽和轻松。这种不正常被母亲发觉了，她以为我们之间在闹别扭。在得知真相之后（是秀子告诉了她），母亲哈哈大笑，随后就正告我和秀子，说我们都是吃她的奶长大的孩子，要像亲姐弟一样相处，不要听外人胡说八道。

秀子在听了母亲的话后就释然了。但我害怕小伙伴们的风言风语，心结一时打不开，和秀子走在一块总是感到不自然。

但这种不自然在我和其中一个小伙伴打了一架之后，就没有了，因为再没谁敢以此来取笑我了。

那是在下午放学的路上，我的那个倒霉的同桌，因为在游戏中输给我很多的纸卡而恼羞成怒。故意守着秀子对我说：“你赢那么多是要给你的媳妇吗？”

我甩下书包，就发疯似地向他扑了过去，和同桌扭打在了一块。秀子也加入了“战斗”，专门去挠他的脸。“战斗”以我同桌的告饶逃跑而告终。

我和秀子坐在地上呼呼喘气了很长一段时间，当围观的小伙伴都散去的时候，我们对坐着却大哭起来。当时的那种心情已经无法捕捉，我也无法准确说出我们大哭的理由，明明是打赢了架的。也许是没打过架吧，过于激动的缘故，我们甚至都不会骂人。但更有可能是因为后怕，害怕打架后来自大人的责罚，我们愧对母亲让我们做个“礼貌人”的教导。

孩子的很多恐惧其实都来自大人，而哭泣能起到稀释的作用。

我同桌的母亲，那天傍晚带着他挂彩的儿子去我家兴师问罪，却被我醉酒的父亲吓得落荒而逃。我醉酒的父亲，拿着一把斧头，瞪着血红的眼睛，站在院长里正在破口大骂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