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外婆像个反刍的老牛一样，在没有星星的闷热的夜晚的天井里，嚼着苞米，问我看些家事。外婆听我说完我对有些事的看法或者意见，她只是垂着眼睛继续剥苞米，碎碎地念叨了些什么，尔后才停了手里的动作，盯着我说，男人是顶天立地的，说一就是一。她枯黄的眼里的血丝，让我有突然觉得夏天夜深了之后的那一点凉意。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总不想亏欠于人，总想以自认为温和的方式，待人接物。我知道其实不管我怎样去避免，都会亏欠于人的。外婆又说，很多不是你现在该思考的事情。你外公七八十岁了还在做工，他还能吃这个苦自然是会去吃的，能怎么办，这就是他的日子，干不了了那就没得办法了。我嘴里的可是还来不及出口，外婆的苞米已经递在了我的手上。她说，家里的事情都是要往前看，往远了看，当下一点的她们的计算，要是你都去满足，这个日子还过不过了。或许是怕我太难堪，外婆又安慰了我。人这一辈子都有几个阶段的，苦难走在了前头，后头的日子你才晓得该怎么过。你几岁到现在，都是苦水里泡着的，现在也没有看到盼头，但是你记着，日子要看宽了，看远了，太阳刚出山你就想着它落土的事，这日子你就别过了。好在，你这些年的摔摔打打，你还没有摔破，你也该晓得怎么摔不痛，怎么走路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