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清晰地记得,那是很阴沉的一天,年幼的我精力充沛的很,正跟小伙伴们玩打仗的游戏,游戏的规则很简单,跟现在流行的CS野战基本一样,但没有装备,没有武器,全凭大喊大叫用来战斗。那时很纯真,很守规矩,见到敌人,用手一指,叭,一声枪响,敌人便被击毙,没人耍赖的。若不服,便讲出敌人所藏的地方,再无争议。正玩得不亦乐乎,却忽然听到公社的广播有人在说,伟大的领袖,人民的大救星毛主席与世长辞,逝世了,然后广播里哀乐开始响起。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酸楚感觉油然而生,虽然年幼,但毛主席在我们那一代人的心目中,不是现在的年轻人所能想像的,鼻子一酸,竟然便哭了起来。没曾想,这悲伤的哭泣声竟然会传染一般,慢慢地连成一片,大人们从四面八方缓缓冒了出来,无论是在干农活的,还是做家务的,或者有其它事情的,都放下了手头的事务,往公社大礼堂集中。我们公社的大礼堂前是一个约一千平方的晒谷坪,用混凝三合土整的,看来还算平坦,平常公社收获的稻谷就摊在那里晒。慢慢地,人越来越多,都不说话,脸色很沉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悲痛,整个公社的大人们都来了,一队的,二队的,三队的,四队的,五队的。。。。。。
大家都哭丧着脸,默默地排成长队,强忍着悲痛不出声,但抽泣声却冒了出来,终于有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悲痛的哭声很快笼罩了整个小村庄,哭泣声不绝于耳,天竟然便下起了雨,无声地飘落下来,冰凉的,有些刺骨,淋在身上,没人躲雨,大家就这样默默地站在晒谷坪上,任雨水飘落在头上,脸上,肩上,全身淋透了也没人避雨。天塌了,毛主席就是天,毛主席逝世了,伟大领袖离我们远去了,无论老人,大人,小孩都这样站在雨中抽泣,然后大哭,然后呼天抢地,悲痛欲绝,所谓的天地同悲,江河共泣在此时不再是所谓的形容词,而是让人永远铭记于心的景象。
公社开始分发黑色的纯棉布袖套和皓帕,袖套戴在胳膊上,类似于现在的执法袖套,没有字,是庄严静穆的纯黑色,而白色的皓帕则围绕在头上,这是我们家乡老人逝世时都要佩戴的物件,表示对逝者的尊敬和不舍,每个人都很沉重,很悲伤,气氛很压抑,让人感觉透气都很艰难,很快有老人哭得背过气了,于是又是一阵慌乱,更加使人悲愤难抑。
虽然年幼不懂事,但我知道,这是这么多年来村里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尽管年幼,但从大人们悲伤的神情和阴郁的气氛中,我感受到那种巨大悲痛带来的压力,竟感觉连站立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在年幼的心灵中,毛主席是神,是守护我们的伟大的神,可是,为什么?伟大的神竟然就这么离我们而去了。那一天,是1976年9月9日,这个日子,就这样铭刻在我心中,这一天成为我能回忆起的幼年时唯一的一个日子,不是欢乐,却是悲痛。
整个村庄无人说话,大家都静静地伫立在雨中,任冰凉的雨水飘落头上,脸上,肩上,全身湿透也不用手擦试,仿佛木头人一样,毫无知觉。哀乐不停歇地在播,一遍又一遍,这哀乐播了整整三天,而在这三天里,我竟然没有再笑过,不只是我,村里的人都一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悲伤,但真的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快乐。天塌了,雨连续下了三天,大人们说,那是老天在哭,我信,幼小的我真的相信,不然怎么雨水都带咸涩味呢?
那一天,天真的塌了,天地无色,日月无光,整个村庄没了生机,没有欢笑,没有乐趣,连村里的牛羊,猪狗都无精打釆的,主席老了,所有人都没了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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