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爸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
1
除夕夜里和老爸一起冒着寒风在超市门口丈量着高度，涂浆糊粘春联。
贴春联的仪式感每一年都没有例外，也就是这种时刻才最有春节的味道。
自我离家上大学后，回家的时间在一年比一年变少。
还记得当初刚被录取在宁波的时候，全家都自信满满地以为，“宁波离台州，动车才一个小时多嘛，回家不就是随时的事。”
就是随时可回，我却总会拖延着，除了长假，平时感觉没多大必要也就懒得特地回家一趟了。
动车是才一个小时多嘛，可加上前后去往动车站一小时多的距离，回趟家一个下午也是一晃眼就没了。周末也是懒得折腾。
2
在外面呆久了，也越来越喜欢上了离家独立生活的自由。偶尔回来一趟，反而聊几句就开始对长辈的唠叨管束特别地反感。
我和朋友开玩笑说，我现在回家呆三天是极限了，超过三天对我来说，就开始变得煎熬了。
前三天我会忍着尽量不去反驳家人给我灌输的任何观点，做个乖乖女儿。可一旦呆久了，我总是会忍不住开始拒绝交流或是直接搬出自己的观点去和他们争论。
什么“女孩子有什么好奋斗的，嫁个好老公才是要紧事”，就算长辈们举出再多邻舍的例子来论证它看起来是多么的正确，我也照样很抗拒在自己都没有尝试过之前就先信了这套贬低女性自我价值的说词。
小的时候，涉及不到性别歧视，只知道身边所有淳朴的大人们教育我关于诚实守信，善良友好，勤劳奋斗的价值观都是无比简单和正确的。
长大后才发现，和家人，长辈的逐渐疏离，除了距离上的，更多是价值观上的分歧。
所以在爸妈眼里，小的时候我能是他们贴心的小棉袄，离家久了后怎么反成了一个叛逆不懂谁的大姑娘。
3
我和父母分歧最大的时候，大概就是两年前，我恋爱了。
我爸妈当年一直很自信地认为他们把我教的还算挺完美，最显著的一点莫过于大一大二以来我只顾着拿各种奖学金，丝毫没有一点恋爱迹象。
每每当他们说起，“大学里还是好好学习，别谈恋爱”，我也总会点头表示认可，“嗯嗯。”
毕竟，我那会儿是真的没有恋爱，也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
后来的转折，是我不小心真的恋爱了。况且还是初恋。
我按耐不住自己，似乎想要立马宣告全世界，“老子tm终于恋爱了！”
于是没多久后，在一次完全没有慎重考虑过的情况下，我电话里告诉了我爸妈。
我妈的反应就是震惊，激动，难以言状，紧接着当晚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问我对方的各种信息，完全一副就要把对方家底翻个顶朝天儿的姿态。
第二天，我妈又打电话来说，“你爸昨晚做梦都在讲梦话，念叨着敢谁抢走我女儿！你就当同学处着吧，别认真！”
那也是我第一次陷入了和父母强烈沟通无解的困境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那时候，身边的朋友90%都是瞒着长辈谈恋爱，我却自以为是的以为，也许我的父母是那剩下10%的存在。
也许就是印证了墨菲定理：你越想要得到什么，越是会得不到。
我越是想要得到一段被父母祝福的爱情，换来的却越是激烈的反对……
4
后来有过因为F和爸妈，乃至我姐姐产生的多次分歧，期间我也不是没和F聊过好几次分手。
与其说，每次都是被F劝说着没分，不如说是我终究说服不了我自己去过家人心目中为我规划好的按部就班的人生！”
“我们在生活当中，太容易见到的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的大多都差不多。差不多的年纪，上了差不多的学校，进了差不多的单位，挣着差不多的钱、去了差不多的整容医院整成了差不多的脸，买着差不多的包包，提着跟男朋友差不多的要求，在差不多的年龄结了婚，差不多的时候，生了个差不多的孩子。”
——孟非《新相亲大会》
再来毕业前，我和F大吵了一架，各自就对家里宣称分手了，没多久两个人又偷偷和好了。但彼此也说好了，都先别告诉家里，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吧。
总算是耳根子清净了一段时间……我家人有一阵子没和我提过对象的事。
可一毕业出来，我妈却又急了。
从“多么不舍得我长大恋爱”又转到了“看我一个人在外孤苦伶仃就想给我找个伴”！
（以上写于除夕夜）
5
昨晚大年初一，又因为一个相亲对象和我姐大吵了一架。
我忍不住和f说了，然后他给我提了很多建议，说我和家人的沟通方式有问题。
我看着他发的文字就想说四个字：你不理解！
除了当事人，旁人真的无法理解，这种困境。
还记得我之前和一个朋友闹矛盾就是因为我和她说到，我真的好希望我的父母不要给我打钱，不要为了我而这么辛苦工作！我希望他们不要管我！花点心思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知道很少人能真的理解。那是父母的爱呀！为什么有人会不希望父母对自己好？
我也真的知道，我现在生活上的所有舒适和轻松，都是他们在为我承担那份艰辛！
纵然我自己有在努力工作，但在父母的眼里，我小时候的成长需要他们，我未来的婚姻照样需要他们。
所以尽管每天晚上十多点睡觉，我爸爸每天晚上午夜两点要起床去市场里进货，妈妈每天五点多起来在把前晚放冷库的果蔬拿出来摆放……全年无休。
每次我很无奈地和他们说，“你们这样子身体会搞坏的！到底是赚钱重要还是身体重要？不能隔天进一次货吗？或者就再讨个司机。”
我妈总是笑呵呵地说，“哎呀，女儿懂事了，知道关心我们了！但你傻的呀，隔天进货，那卖什么呀？讨个司机每月又要多一笔开销，你爸觉得还是自己开吧。我和你爸都想着，现在多赚点，以后不管你喜欢的人家境好不好，你的日子都不会太难过。”
是啊，读书要钱！结婚要钱！将来养孩子也要钱！
所以只要我做了一些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我妈就会反复地告诉我，她和爸爸多么辛苦，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和我姐。
她希望我最好可以找到一户好人家，却同时又为我做了最坏打算的准备。
有时候我特别想要责怪我爸妈真的干预我太多，但面对这份沉重的爱，我也不知道从何怪起，只好把沉重的负罪感加在自己的身上……喘不过气。
6
我只见过f的妈妈一次。
那次f说他妈妈来宁波了，让我去给她买点吃的送去车站，顺便留个好印象。
我去了。他妈妈很友好，一见面笑着冲我挥手，走过来就搂着我的肩。
回去后，我惆怅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没忍住和一个朋友说，“我今天去见了f的妈妈……”
朋友问我，“怎么样？”
我说，“阿姨好年轻啊……红光满面，皮肤特别好……你知道吗？就是那种一看就是没怎么吃过苦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起了我妈，我妈妈这几年打拼生意真的吃了好多苦，而且都是为了我……所以我想f是永远无法理解我的，理解我妈妈的。他从小到大看到的东西和我就不一样。可我其实每次忤逆我妈内心都会特别地内疚和自责，仿佛我太不孝了。为什么喜欢一个家人不够满意的对象就成了一种间接不孝呢？爱情和孝顺分明就是两码事啊？”
当我妈在意对方不是本地人的时候，我明白她想的是，由于无法近距离了解对方为人，将来一旦我被欺负了都没法知道。
当我妈在意对方家里父母做什么营生时候，我明白她想的是，对方的父母能否和她们一样能完全照顾好自己，不会拖累到我的人生。
当我妈在意对方的房车贷款，经济收入时候，我也明白她想的也只是我的下半辈子会不会跟着吃苦。
其实我爸妈介意的所有，都只是希望我可以过得幸福又轻松，真的只是爱而已。
我全部都能理解！只是我承受得却有一点累了……
7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去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了。
撒了一个谎，就必须想出无数个新的谎言来圆前一个谎！
昨晚失眠，跑去敲我妈房门，和我妈聊了很多。
我爸也没睡着，和我说，“我们让你相亲真的不是要逼你，只是感觉年轻好找，反正你也闲着就看看嘛。不喜欢也绝对不会逼你结婚的。”
过了一会儿，我说肚子有点难受，我妈就说去厨房给我煮点粥。
煮粥的时候，她和我说，“其实自从你之前那样之后，你爸也特别会想，我们都只是特别希望可以找个人陪你，照顾你，并不是真的就想要你结婚或者找一个家里人。其实你要是自己喜欢，上海或是宁波，妈妈也都能接受。”
我心里真的是非常想说，“那我可不可以就以前那个在一起……？”
我妈又接着说，“昨天晚上，你在家里说，‘哇，以后要是带着男朋友来家里住也很好，这房子都没人住，太可惜了’，就这样一句话，你爸开心了一晚上……还跟我说，‘哎呀，女儿在考虑回家住啊’你可能就是玩笑话，但是你爸心里听了就认真了……”
那一刻我鼻子又酸了。
我突然觉得在f和家人之间迟早得做个选择。
我心疼爸妈，心疼被我拿来做选择的f，又忍不住更心疼我自己。
以前一直以为，牙疼好难熬啊！有时候难受起来就想要给手腕上来一刀。
昨晚才发现，原来还有比牙疼更痛苦的，是内心的煎熬和折磨。
一开始以为坦诚好过于撒谎，后来以为撒谎好过于坦诚，可无论怎么做都没有让我变得轻松一点。
我已经超级不想撒谎了。
可除了继续编下一个谎话，又能够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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