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到的慕尼黑,由于已经是晚上八点,依据当地人的习惯,大多数的商店已经关门了,街道上是漆黑一片。只好在中餐馆草草吃完晚餐,匆匆蛰伏进了一家名叫“HOLIDAY INN”的酒店。由于时差的折磨,半夜两点准时醒来。静静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一夜风雨。
这个时节算得冬末,也算得是初春,阳光下很暖,影子里又很冷。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便乌云低垂。但是乌云只是低低的垂着,零星的均匀的滴着雨滴,没有抑扬顿挫,起承转合的节奏,像极了德国人刻板的生活。然而巴伐利亚州特有的整齐的农田和天空整齐褶皱的乌云,还是很美很美,有类似故乡的久违感动。中间我特意下车走到了农田小径上,空气中弥漫着牛粪的味道,迎面走来骑着小马,以及沉默的农夫。田边的宽大的院落中,与天气一样沉默的跛脚老人打扫着院落,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空旷与寂寞。冷冽,秋山的泉水般清澈冷冽,是我对德国的印象。
巴伐利亚州的农田来过德国几次,很喜欢这里,同样的意大利并没有很吸引我,除了异域的新奇。可能与我的知识背景有关,田园牧歌的向往,严谨冷酷的品格,还有包豪斯的建筑风格以及工业美学。
巴伐利亚州的农田终于挨到了早上六点,国内的下午一点。我探头探脑的走出了酒店,风比我在房间里想象的还大,雨依旧保持着昨天的频度。微雨、狂风,少见。空气经过这一夜变得刺骨般阴冷,走在雨天的的异国的大街上,心情激动又伤感。雨水仿佛洗去了这座城市的田园牧歌般的铅华,露出了本该呈现的凝重与沧桑,如此环境注定塑造出冷静的人的品格,培养出冷静的人的思辨,静静的思考,无人打扰。
雨中慕尼黑街道很难想象这是工作日的清晨,竟然没有中国街头涌动的匆忙的人潮,店铺要么关着,要么根本没有上锁。穿过了伊萨尔河来到伊萨尔门,向传说中的圣玛利亚广场走去,迎着碎雨和蛮风前行。出来并没有带伞,只好反穿着皮衣以裹紧身体和火热的心情,既抵御着寒冷,又同时免于淋湿那我这身昂贵的货色。
慕尼黑圣玛利亚广场宁静的街道一开始只有我的脚步外声,后来居然隐约听到了鼾声。我循声才发现,原来自己脚边有一个睡袋,睡袋里的人还没有醒。这么冷的天居然睡在外面,我忖度着继续走。这时才发现,这个清晨,并不是我独占。迎面走来三五个年轻人,带着帽子,背着破旧行李,行色匆匆,好像刚到这个城市般四处乱撞,不断的翻开垃圾桶向里面窥探,当发现我看他时,警觉的戒备起来,停下来看着我。他们肤色,衣着,神情,告诉我这些原来就是传说中的中东难民。一下子刚刚经过的片断全部串联起来,证实了我的猜想。
从垃圾桶里拣吃食物的青年 与狗乞讨的青年 乞讨的青年刚刚躺在地上的人也是,不远处一个人斜依着墙,无力的坐在街角的也是,他怀里抱着一个用德语写的,我从一半的英文词根看出,写的“我饿”。我本能的低下头,加快了步伐,听朋友讲慕尼黑是难民第一站,夜间不要单独出门之类的,自己知道可能会有危险,毕竟我是一个人。
跪在街角乞讨的男人当我走到玛利亚广场中间时,遇到了一个难民阿婆,坐在一条毯子上,她在不停的发抖、发抖,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我减缓了脚步,无比沉重的凝望着她。这就是真的如百年之前我的祖国所经历过的苦难吧,战火摧毁了家园,累累若丧家之犬。枯坐于空荡广场一隅,饥肠辘辘的独面强硬冷酷的风雨 ,瑟缩在寒夜中,等待同样没有希望的黎明。我摸摸裤带,拿出一张十欧元的纸币,放到她的面前,本来希望能为她干瘪的面庞创造一丝笑容,但是她并没有抬头,也没有道谢,只是依旧在发抖。也许,真的麻木了。
乞讨的难民阿婆这时候,早上七点整,教堂和市政厅的钟鸣响了,清脆,冷冽,漫长的鸣响。并无规律,像无数口钟在交响,像无数的人在呐喊,像无数的亡魂悲泣,响声穿透了广场上我们这些来自异国人的心,也许穿透了还在沉睡德国人的梦。
清晨,我走过了这个伪装的很古老的街道,不小心窥视到富丽的皮袍下被掩盖的遍体的伤痕和脆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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