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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白先生就已经在收拾自己的行李了。他今天要去一个神秘的地方进行探险,也许会看到许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人,也许会看到一大批一大批的在街道上面游行的人,他不确定,但是他知道自己对于这些陌生也熟悉的人有着强烈的感情。
他们在过去为了白先生费心费力操劳的事业贡献了几乎自己一生的精力,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又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报答着他。白先生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福气承受这些人的奉献的一生。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他觉得自己愿意掏出一部分的财富,购买一些时髦的奖状,发给他们,要是他们还可以继续工作的话。
白先生喜欢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在眼前的这件事情还没有发生时,每天生活在去哪里?吃点啥?穿点什么等种种问题中的他,能够得到的也就只有和自己一起做过事情的那几个人。至于他公司的其他一部分员工,他连他们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更不要说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关注他。所以在预防的药物刚一问世,白先生就觉得这是自己显露风头的大好时机。
其他的人因为家庭,经济等原因不得不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一大群一大群困守在自己的家中。而他,一个还没有上过服不服排行榜的人却可以不必关注病痛般地自由穿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地带。
想不引起关注都不可能,而这正好符合白先生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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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平静地注射了药物后,白先生的脑袋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尽快到达风暴中心的城市,尽快体验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药物的持续时间是短暂的,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所有付出打水漂。
原来热闹繁华的城市已经因为人群的撤退变得安静下来,偶尔可以在街道上面看到的行人,也是一脸的匆忙,身体缩在厚重的衣服里,用来提供动力的系统也进行了全新的修饰。除了一些没有任何改变的仍然躺在地面上的乞丐,白先生只会觉得这里仍然是一个美好的天堂。
初生的太阳正一点点释放着温暖的气息,原来沉睡于寒冷的夜色里面的城市正缓缓脱下身上这件死寂一般的寒冷。在那些野草疯狂生长的街道的角落中,黑压压地躺着一大片的人。也不全都是黑色的存在,有的人在活着的时候习惯了体面,所以他们现在静静躺在了白色的袋子里。至于那些管理这里的人会用那种方式处理眼前的这片格外引人注目的人体,白先生并不关心,也不会去关心。
那些从靠近街道的窗户里面投过来的注视的眼神已经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也看到了那些窗户后面向他挥起来的手臂,他的实力丰厚,当然可以不在乎。
正当白先生看着眼前这些逐渐熟悉起来的容颜,思考着下一个前往的地方时,在不远处的街口,他隐约看到了一个横幅,上面在宣传着一个即将举办的派对。他一时间产生了兴趣。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样一个接近于疾苦般的城市,竟然还有这样一些乐天派,愿意冒着风险进行狂欢。不过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毒任他毒,他有解毒丸,他笑和他笑,他也是同路人。
3
白先生缓缓地绕开正在街上进行盘查的队伍,从一座高楼的最顶层跳了过去。在他的潜意识里,只要是在这样一个时候依旧停留的人,只有一个等待生命终结的结局,是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不会有的。他自己虽然是一个例外,但是对于楼下面一脸严肃的盘查人员仍然生出了敬佩,他们是在漩涡中心坚守着最后的岗位,一点儿懈怠的神情也找不到,这对于他寻找的派对产生了阻碍,也不算是需要指责的大问题。
白先生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他知道自己逆着所有正确的方向走过来,已经算是违背了人类的本能,他在刚开始前往这里时还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写进历史的关键人物,可是在看到这些坚守在自己岗位的工作人员时,他感到了无比的惊讶。
派对欢呼的声音已经出现在脑海中,他却楞在了原地。他俯瞰着那些没有任何后退的队伍,一个个询问,填记录,测温度。就算是周围已经充斥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责骂,他们也依旧进行着预定的流程。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让人嫌弃的罪人,虽然这样的想法只有一瞬间,他还是长长叹了口气。转身进入了那个派对的大厅。
在一个原来是公司,现在人去楼空的地方,白先生见到了前来参加派对的人群。大多数是女生,也有一两个男生,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他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些人能够冒着那样的风险聚集在这里。在看到堆在一旁正在燃烧的蓝色布料时,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所谓的派对不是目的,释放人们心中的自由才是目的。
也许是因为现场男生确实少得可怜,白先生还没有做出跳舞的决定,就被舞群中的一个女生连拉带拽地拖入了舞池。随着音乐声音由弱变强,由慢节奏变得快速,原来只是在舞池中随意弯腰抖腿的女生,也开始调整着自己的舞姿。她们时而抬起一条腿,时而快速变换为另外一条,胳膊弯曲地往前伸,没有走出去几步又快速退了回来,身体的旋转伴随着肩膀的耸动,小小的圆臀一扭一摆。有时各自为王,有时又混合在一起,变成统一的姿势。白先生没有她们那种默契,只能自顾自地在一旁跳着。
这样的舞会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只听见那些用来伴奏的音乐消失后,从原来空旷的墙壁后面,走出来更多的穿着性感衣服的人,她们站在一辆装满了酒的小车后面。
“原来这才是这场排队的关键。”
白先生看着眼前围成一个大圈,没有任何一个人手中是空置的酒杯。他也顺势端起了自己面前的一杯红色的酒。
“庆祝我们重新获得自由,干杯!”
白先生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来迎接自由,当然,他自己也知道和眼前的人只是一种貌合神离的相聚,他期待的是他们对于他的敬佩,虽然他不能够轻易表露自己的内心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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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派对返回已经是凌晨时分,楼下排查的队伍已经撤离,整个街道只剩下一片清冷的月光。白先生看着眼前再次变得死寂一般的城市,越发想起自己在临出门时医生的嘱咐:
“虽然药物可以产生99%的防护作用,但是我们并不能够保证剩下的1%一定不会发生,所以你一定要在晚上到来的时候尽快赶回来,那个时候人体的免疫能力并不高。”
白先生缓缓地开着自己的车子,透过玻璃,他看到了更多的人倒在了月光里,如为了理想献身的勇士。他只是觉得他们应该是值得历史记录的。
前面的街道依稀露下几点白色的光,天空也可以看到零星的几点光。脚下的城市虽然正在沉入无尽的黑暗,白先生仍然期待着天亮的时候一切都恢复原来的状态。就算那个时候,他引以为傲的身份再次被多数人的眼睛忽略,他觉得那个时候的世界,才是一个正常的完整的世界。
不像现在这般,没有任何突兀的部分,但就是让人感到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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