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东南风吹过,麦子忍不住就熟了,竖起耳朵似乎似乎能听到麦粒咔咔地爆裂声。满目满目的金黄色,还有西边的晚霞映衬,山村如一幅静美的画卷。
夕阳余辉里,余家湾的田坝头。正在忙碌着的玉梅招呼身边的女儿“幺儿,等会卖凉粉的来了,你回去拿点钱零钱,称两斤,然后熬点稀饭,凉到起,等我捆完麦子,回来就好好享受咱们地道的川北凉粉。”
“好”,小姑娘乐呵呵地应了一声,像老早等这一句话似的,丢下手中捆麦子的稻草,飞快地跑出麦地。
地里割好的麦子,都是连杆带麦穗搬回家去再打的。麦熟时节,气温升得老快,遇上烈日,正午的光线能把皮肤晒得起果子泡。人们都只能选早晚时间割麦。
这块麦地是玉梅昨晚顶着月亮割的,因月光忽明忽暗,麦田旁边又是坟地,割麦时心里有点心虚,怕坟里钻点什么东西出来了,割时心慌慌的,麦穗头脚颠倒的都很多.看上去也不成趟儿,甚至可以用凌乱来形容。
玉梅一边把凌乱的麦穗理顺,一边捆,心里还盘算着,太阳落山前捆完这块地里的麦子,反正今晚不用做饭,太阳落山后,凉快些,还可以挑几担回去。
人一急,时间过得就匆匆,西边只有一些金色余辉了。玉梅捆完了最后一个麦子 ,抬头无意间扫了一遍余家湾的上空,村里的房顶上升起了炊烟,浓浓淡淡的烟雾随风飘向田野,给田野的上空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想想黑夜就要降临,她连忙把“勾索”摆在地上,用“千担”量了量距离。她怕一会捆好了,距离远了,蹲下去一挑起来千担的两头就会掉。“一条绳索上就捆十五个麦子吧,刚断生的麦草也不轻,要是捆重了,闪了腰划不来。”她暗暗在心里计算着她身体的承受能力。
捆好一挑,她蹲下身去,咬紧下嘴唇,在心里大喊一声“起”,一担连杆带穗的麦子就稳稳起爬上了她的肩头,她挑着麦,鼓着气,行走时也不敢产生其它念头。
到家后,女儿问:“娘,凉粉调料我已做好了,稀饭也凉起了,你啥时候吃?”“不忙,再挑两担,等外面黑得看不是路了再吃。”“吃嘛,你都累一天了,我们都割完了,只是搬回家了,明天我们再搬,你不需要这么赶,你看二婆婆她们家,还没开始割呢。”
“二婆婆腿不好,他的儿子媳妇又都出门打工去了,我计划做完我们家的,也好帮她。”玉梅一边放麦,一边和女儿对话。
“凭什么要帮她们家?幺爹,幺娘(二婆婆的儿子)从不帮我们。”一边说一边为妈妈递上了一碗凉好的开水。“那是他们的事,你二婆婆是疼爱你的,您二婆婆腿一直不好,你幺爹幺娘到现在都没见回来。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亲人,我又不管,难不成,看你二婆天天望着麦子长吁短叹?”。玉梅放下麦,喝了一碗女儿端上的凉开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又转身走去麦田。
“为什么要帮他们?”女儿带怨气的话,一直在红梅耳边回响。心里不由地冒出一幕心酸事。
这几年,孩他爸出门在外,家里重活都落在这付肩上,不急的事,倒能计划得来。
天有不测风云,去年也是收麦时。麦己打完,麦子比往年收得多一点,却因没有晒席,去二娘家借,她儿子媳妇都在家,两口子还都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
最后,只好把麦粒晒在院坝青石坝上。哪知,早上看着那么好的太阳,午后,大风骤起,天空乌云滚滚,眼看就要下大暴雨了,心急火燎地打发女儿去她二婆婆家请救兵。自己拿着扫把去上扫石坝的麦子。
雨来得太快,一阵风过,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就打下来了,女儿哭着从她二婆婆家跑出来,她二婆婆拖着残腿,一拐一拐的跟在女一儿后面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别哭,二婆婆来帮你们”。
雨越来越大,轰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啪……”一声巨响,一个大炸雷扯起一串火链圈。
女儿和她二婆婆被雷声吓倒在地,当时,真是怕得要命,几乎是使劲全身力气大叫“不要来…”是怕雷击着这一老一少。心中一慌,丢了手中的扫把,扑向女儿来的方向。
一阵大风夹着雨柱,形成飘荡的雨帘混合着的一股热浪冲来,脚在了暴雨中的青石板上,没站稳,重重地摔到石板上,膝盖被摔伤,腿肚子划破,腿上的血,浸透过裤子融入雨水流出来。顾不上查看自已的伤,心里惦记一老一少,一边拼命地爬,一边扯长声音大喊“别过来……”
雷声,风声,哭声响成一片,雨水,血水夹带着麦子,顺着排水沟肆无忌惮地到处乱跑。
当风停了,雨住了,四处流窜的麦粒,流入排水沟被泥沙淹没了,看着辛苦了半年,己快到手的麦子被洗白了,伤心了好几天。
后来,孩子爸回来了,聊起麦子被冲走的事,还伤心得很。女儿还恨恨地说:“都怪幺爹,幺娘有晒席,不借给我们,又不帮我们“抢雨”。
听着玉梅的诉说,孩子爸心疼地搂着女儿,愧疚地对母女俩说:“都怪我不好,农忙季节没能及时赶回家帮忙,害你们受这么大苦,你们也别心生怨恨。麦子丢了没事,只要家人都好好的,晒席明年我提前准备好。农忙时我也早点回家。以后,肯定还会遇到困难,咱们自已扛,实在不行,咱也花钱请人。”
大春这季抢种忙收的,家家户户都起早贪黑地忙。
这土地做起来是真费力气,做一年的收成,比不上城里挣一个月工资。如果,农忙时,城乡来回跑一趟,车费加上耽误的工资,都可以买一季麦子了,确实也不划算。”玉梅一边走,一边想着。
现在年轻一点的人都出门打工了,家就只剩些老弱残兵。像我样这年龄的女人,还留在家的,少之又少,要不是因没人管孩子,我也出门去了。
当然这只不过是她的想象,打破这想象的是田里的青蛙声。抬头,看天色更暗了,玉梅心想,挑完这一挑就收工吧。
她加快步伐,就在她快速收拾好最后一挑,正要蹲下身去扛起肩,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一声“我来”,听这熟悉的声音,她就知道是他回来了。她内心惊喜万分,站起来绕过担子。
月光下的小院坝里,一家人开心地围着小方桌。喝着稀饭,吃着地道的“川北凉粉”,聊着今年的收成,聊着城里的变化。
孩子爸感叹地说:“还是回家好,有女儿,有老婆,吃自家种的粮,心里自在,安稳,踏实。”
玉梅听了,嘴里笑他在外面学会了油嘴滑舌,心里啊,美美滋滋地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