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害死了穷困但自强不息的杨元元？
坚守良知 2018-06-16
谁害死了穷困但自强不息的杨元元?
——兼致还在天堂苦读的杨元元
新疆自驾游途中的风景，摄影：唐孝忠
青海自驾游途中 摄影：唐孝忠
作者 唐孝忠
在上海海事大学攻读法学硕士、年仅30岁、未享受爱情便过早承受了了家庭重负的杨元元，你虽然穷困，却表现出异常的坚强，你自强不息，想实现你的理想，但你未能坚持到最后而自杀了。你的自杀，并不合情理。
有人说，你是自杀，就是自己害死自己的。即使有人刺激了你，也是因你的心理素质太差，承受力太低所致，并未有人逼迫你自杀啊。
是的，这种论点在某种角度上，是成立的。但是，凡是追寻过你生命历程的有良心的人都不能认同这个论点，因为你是一个穷困的弱者，你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女人，你是一个没有享受过被疼爱滋味的女人，你是一个承受着照顾老母和弟弟重负的女人，所以，我们不能对你苛求。同时，尽管你自强不息，但你积极进取的坚持并未受到公平对待，你的自强不息、一片孝心并未得到理解、包容和支持，因此，尽管你坚持得很久很苦，但最终你仅存的那一点希望也被摧毁，于是，你就如同孤立地漂浮在大海的落水者，在大声呼救无效后，选择了放弃，最终慢慢沉入无底的深渊。所以，你是被不公、冷漠、世俗、功利等害死的。而这，最终的责任在你想实现梦想的这所高校。
对于一所高等学府来说，不仅要教育学生专业知识，还要教育学生懂得人文关怀。但是，素有人类灵魂工程师称号的教师群体组成的高等学府，必须身先士卒，以身作则。也就是，首先学校要对学生给予关怀，特别是弱势的学生，更要关心照顾。尽管大学生都是成年人了，但并非所有大学生都生活滋润，因贫富分化加剧的残酷现实，总有一些极为贫困但品学兼优的学生，还想实现自己的梦想而苦读。而他们将是国家的栋梁之才，那么，高校有没有责任帮扶?
当然，像你这样带着母亲读书的情况是少见的，正因“少见”，上海海事大学才“多怪”。本对穷人的眼泪丧失了同情心，再加“高校哪有救济学生母亲的责任”?那是政府的责任啊。但是，这所学校不是有空置房吗?对于你这样特殊的穷困生，难道就不可解放思想，“法外施恩”，给予温暖，让你母女二人共居校内?母亲住在高校内，又对学校造成了什么伤害?武汉大学能让你母女共居校内，为何上海海事大学就做不到?
你学法学，崇尚正义，试图通过法学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以此维护自己的权利。但是，你求知的执著，你用劳动创造人生价值的理念，并未博得高等教育机构的认可、理解与支持。在一些人眼里，高等教育是为有钱人而设的，“没钱你读什么书”的言词不仅是对穷人的一种歧视和辱骂，还是对高等教育理念的曲解。对于开办法学的高校，平等权却一文不值，这是对法治的嘲弄，这是对教育的羞辱，更是对高校自打耳光。
自幼丧父的你，曾在学业中受到两次不公对待，你过早承担着家庭的重负，还要苦读以改变命运。但是，你未能获得任何社会救济，未能得到学校的关怀，竟然一次次被冷漠羞辱，尽管你在一次次维护尊严的抗争中抵抗，然而，最后的希望还是被摧毁，所以，你并非自杀，而是被害，凶手是谁?你在天堂应当知道。凶手不能被刑罚惩治，只能受到舆论和良心的谴责，不过，期望你用生命代价进行抗议能唤醒高等教育的良知。以后，对其他与你一样贫困的学生能给予温情，如能这样，你的死亡才有价值，否则，你真的冤死了。
杨元元墓志铭：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
你不是被别人害死的，而是你自杀的。但因为你的自强不息，还因你的穷困弱势，更因社会中一些人的冷漠以及你曾经受到的不公对待，所以，为了告慰你的魂灵，我选择了这个命题。想通过回顾你有着梦想、坚持奋争的30年生命历程，从另一个视角查明害死你的元凶，然后警示社会，你用生命代价在向社会进行一种极端式抗议，你不能白死，不能再有第二个杨元元在瞬间灰飞烟灭。但愿这封信能够让你欣慰地瞑目，同时也抚慰你正处于极度悲痛中的母亲。
湖北枝江县，这是你生命的起点，本属天真无暇的童年，你却过早地承受了父亲早逝的悲痛，母亲为工厂看大门的微薄收入维持你、弟弟的生命。身为工程师的父亲仅有的遗产是有趣的故事和读书的理想。那时候，你就敬仰法学，想为弱者维权，于是潜心苦读。但是，你第一次受到不公对待——一个当官的孩子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市三好学生”荣誉。而1998年高考填志愿时，因穷，母亲砍断了你到大连学海商法的路。懂事的你屈从了，就近到武汉大学学经济学。
你上大学后，母亲仅有二百多元的工资，善良的你不忍心加重母亲的负担，开始超负荷地接家教和兼职，常常夜晚在饭堂擦桌椅，或者把垃圾扫起来并从中拣出卫生筷。你的衣服大多是亲戚所赠，且单调陈旧，但你并不在意，你的理想是法学。在大学过去将近过半时，你开始自修法学，并准备考研。
然而，注定你命运凄惨。2001年，弟弟考上武大，母亲失去住处，一夜间变得无家可归。母亲就到大学与你侧身而卧，共挤一张单人床。数月后，这所人性化的大学让你们住进了一间闲置房。但是，除了你越发排斥所学专业外，家庭压力压迫得你承受不了。她的生活节奏紧张而机 械：上课，家教，帮母亲摆摊……你把兼职的所有收入全部交给母亲代管和支持弟弟求学，毕业5年后才还清贷款，赎回毕业证和学位证。
2002年，你大学毕业了，但你的校园爱情夭折了，成绩第一的你却被挤掉了保研名额，这是你一生中第二次受到不公对待。尽管你在委屈和愤怒中考研，但失败了。
那时，生存是最紧迫的，你想就业。但你未能如愿，不幸成为“蚁族”中的一员。你与母亲相依为命，消耗着微薄的积蓄。数月后，你终于进入一培训中心当英语老师，教幼儿英语，月薪800元，每天两个小时地来回于武昌和汉口之间。晚上，你到跳蚤市场接母亲的班，边守摊边看书，思考文学和法学。
毕业后很久，你没有手机，几乎与所有同学隔绝。你曾考取了两个外省小城市的公务员，但你因远和并非北京上海而放弃了，你的梦想在大城市。于是，毕业后你连续三年考研，均失败。2004年，你开始推销保险，但很快中止。2005年，饱含创业激情的你倾尽积蓄，与人合伙办一份文艺杂志。但仅坚持了半年，也失败了。你把未竟的愿望寄托到弟弟身上，你主张弟弟考博，结果，保北大直博成功。或许是弟弟的成功感染了你，2007年开始，你第四次酝酿考研。2008年，你终于拿到了上海海事大学海商法硕士研究生通行证。
你的法学梦想终于实现了，但你梦想的实现却意味着你生命走到了尽头，这是命运在捉弄你。因母亲无居所，她在入学时要求安排母亲的住宿。入学后，你勤奋和本分，连同学都惊讶：“现在还有这样的研究生吗?”
但上海这个城市，消费水平极高，你和母亲每天挤在学校的小床上睡觉。一个月后，同舍的同学让出了。你就找学校照顾一下，但得到的回答是冷漠，并不同情穷困的强者。你受伤了，学校没有温情，同学也不懂得同情。接着，辅导员命令母亲出校。但你看到学校许多空房子，还抱着资源不浪费的奢望。
2009年11月21日，两个冷漠的宿管限令你在半小时内搬走母亲的所有东西，以后不许再来。你冒雨带母亲出去找房子，但无功而返，最后花了100元住了宾馆。那一夜，你心疼得睡不着。次日，你们找到了房子，但当天拿不到钥匙。你要排练节目，母亲叫你回校回去，母亲却在只有4度的夜晚在学校礼堂前坐了通宵。
天亮了，你非常自责，坐在地上要母亲趴在你身上睡。晚上，你们拿到了钥匙，你们在毛坯房和衣躺下，抱在一起取暖。可以说，这个上海海事大学的夜晚，是你生命中最冷的夜晚，人世间的温暖与你无缘。
本已心冷，11月24日，你和母亲在在宿舍收拾衣物。但一年轻宿管威胁说：“你妈要是再来，你就拿不到毕业证和学位证，你将来什么也没有。”还指责你母亲什么“乡下来的农村老太婆”云云。11月25日晚，你实在承受不了这所高等学府的冷漠，你感到自己不能保护母亲，在尽孝道时，尊严被一次次羞辱，在坚强地苦读时，没有人理解你的苦衷。于是，你选择了以死抗争。
12月15日早上，阴雨连连，你的遗体被烈火化为灰烬。你留下一堆法律书籍和课堂笔记，你对法学敬仰，你对权利期望，却未能捍卫自己的生命权。你积极向上，你自强不息，你善良孝道，却遭遇无情的冷漠，你的尊严被一次次鞭打，但你不容许被打败，宁为玉碎，于是，你选择了天堂极乐世界。
知识加上你的自强不息，本来可以改变命运，但你例外了。例外的原因是，你身世不好，你没钱，还要承受照顾母亲和弟弟的重负，你太累了，该歇歇了，安息吧。元元，谁害死你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瞑目，母亲还有弟弟照顾，你的孝道已经尽到，你该在天堂开始幸福生活了。
元元，我们在天涯社区给你建立了一个家园，并在那里为你修建了墓碑，墓志铭是：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这是你坚强到30岁的精神支柱，祈望你在天堂仍自强不息，不过，更重要的是，你应有纯洁的爱情，应有自由的快乐。
元元，你去了天堂，我们会常去你的墓碑前看望你，我们会铭记你自强不息的精神，我们永远怀念你，你活在我们心中。
元元，宽恕这个迟到的安慰，尽管延后了，但是最真挚的，这是你在人世间未能得到的，现在你得到了，安息吧。
作者唐孝忠创作于2009年，该文曾在凤凰网等媒体发布
青海自驾游途中 摄影 唐孝忠
唐孝忠
唐孝忠，笔名：唐行、坚守良知，重庆法制报社编辑，陈从事时政新闻采写许多年，通讯《我市3年40人因治污不力被追责任》获中国人大新闻奖二等奖等，曾有大量时评发表于新闻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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