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我上了楼顶,看着对面不远的综合商场里的人流,那时流行的蝙蝠袖,白色板鞋,不见踪影,细框眼镜被一项简单的眼科手术赶尽杀绝了。
一套西装从结婚穿到现在,保养得一般的经典桑塔纳停在地铁站旁边,一有钱就去最新的小区买下房子——存下不动产。生活并不那么拮据,只是早就预料到有人生将有不测妻跟我分居很多年了,她没和我联系,儿子他鼓捣了好久职业,成为了个人心理咨询师。总有一天妻和儿子都会理解我的夜以继日——不想委屈了下一代辛苦了爱人。
老柴也上了楼顶,最近他闷闷不乐——他再也买不到他原来电话卡的替代品了,听街坊说指甲盖那么大的电话卡早就过时了,但他放不下他的联想按键手机。这是他女友给他的,他的生活比我好不到哪去,除了一个舅舅,家里基本死绝了。
老柴是我的高中同学,和我一起干了十多年,与我同租一个屋,这栋单身公寓,八层楼高。
我的手臂靠在栏杆上,久久地凝望着天空:
附近KTV的光柱直插云天,在铅色稀薄的云层里折射变换。空中找不到一颗星星,是我们亲手把自己的星星埋葬了吧。
我和老柴安静地站着,我们都知道彼此要干什么,这时候楼下却突然响起了喊声:“快跳啊,磨叽什么!”我愣了一会儿才知道,这群人以为我要跳楼。
最近几星期,由于失业造成的社会动荡,自杀的案例一天要发生不下十次,人们早已对此司空见惯。和我同居一个镇的大学生改进了3d打印金属工艺,现在这些人一定也一位我因为失业想自杀吧。
手机里一下子来了好多信息,大约摸都是同学好友发来的“你不要想不开啊”之类的话。一看本地新闻上也炸开了锅,作为信息时代,对面商场外的屏幕也播放起了我们的画面。
不过最令我敏感的是还是人们的呼声,他们多数为了生计失去了房子和车,但是砸锅卖铁也要留下少不了一个最新的智能手机,还有化妆品和平衡车,好让自己在流落街头也看上去好过。
人们的呼声越来越响:“你们有种就跳啊,别让我们等那么久啊!”“就是啊,你们是不是怂!”就连新闻的评论区里也炸开了锅,净是这样的话。我知道他们不是在看热闹,而是为了怂恿别人帮自己向社会呼喊抗议。
想死的心越来越重,毕竟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不知不觉,消防队已经在楼底下娴熟地铺好了气垫。有队员穿着破旧的制服上来叫我冷静和我谈判,不过我想他早就厌倦了这份差事,也知道结果。
我注视着老柴,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他往下吐了口痰:“我们有房有车,未来应该会不错。”
我接着说:“我们回家,至少我们赢过了多数人。”我转身往回走,从天台下去了。
他也下去了,当我再回头看的时候,他也下去了,只不过是一跃而下,紧接着的是一阵欢呼。消防队员走了,老柴也回家了,至少他能有个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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