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这本书是日本作家太宰治的代表作，书中叶藏的人生多多少少有一部分取材于太宰治的生活经历，而叶藏的心路历程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太宰治一生的心路历程变化。在《人间失格》出版后不到一个月，太宰治第五次自杀成功，而《人生失格》这本书中的主人公叶藏一生的失格旅途宛若便是太宰治失格人生的的写照。太宰治大概是在写自己吧。
在《人间失格》第三手札中的第一部分，叶藏的心境再次发生变化。以前的叶藏怕人，时时刻刻沉浸在忧伤中，而第三手札中太宰治笔下的叶藏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便开始有意绕开那些让自己忧虑的事情，成天烂醉在酒馆中娱乐人生。偏偏在这个时候，叶藏遇到了和他步入婚姻殿堂的女子，而此时的叶藏不知忧虑只知欢愉，这也注定了叶藏的爱情将在日后变得凄惨而又悲伤。
1、叶藏的忧伤之“依靠他人的生活让我忧虑和尴尬”
第三手札中的叶藏因为和女子相约自杀，女子虽死，但叶藏活了下来，那时远在他乡的家人害怕他再次自杀便吩咐东京的熟人，一个外号为“比目鱼”的人照顾叶藏。
叶藏待在“比目鱼”的二楼阁楼上，他被限制了自由，那时的叶藏除了看书再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叶藏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哪儿也不能去的无聊感压抑着他，寄人篱下吃软饭的羞耻感也在折磨着他。
后来“比目鱼”和叶藏商量“未来的方针”，“比目鱼”让叶藏好好想想他以后是继续读书还是选择工作。但是“比目鱼”并未告诉叶藏如果他选择读书的话，费用将是由叶藏家人出，以至于叶藏顾忌于读书的开销，觉得受“比目鱼”的接济让他十分难受和尴尬，继而选择了工作。
后来，叶藏借着“商讨未来方针”的由头去了当初教他不务正业，抽烟喝酒的“朋友”堀木正雄家里。在那里，叶藏遇到了让他日后“堕落”成粗俗画家的女记者静子。静子丈夫已经去世三年了，有一个五岁的女儿，而且静子似乎对叶藏有好感。
在静子的干涉下，“比目鱼”和堀木正雄以及静子三人达成了一致，叶藏得以和静子同居。虽然叶藏住进了静子的家里，并且他除了陪伴静子的女儿玩耍以外什么都不用做，但是叶藏依旧觉得羞耻。用叶藏自己的话说，“我过起了loser的生活”。
叶藏想离开，但是又觉得自己离不开静子的照顾。于是他变得闷闷不乐，精神也越来越不好。
为了让叶藏变得快乐一些，静子通过自己的人脉让叶藏为杂志社画画，虽然不是什么高端杂志，漫画的内容甚至有些低端粗俗，但是显然，叶藏没有选择。
就这样，叶藏也能开始自己赚钱，他不必再完全依靠静子过着他心中“loser”一般的生活了。
2、叶藏心态变化之“我以自己的意志行动，我像蟾蜍一样绕开忧虑”
叶藏本来得以过上一段安宁的日子，可是堀木正雄的一次来访让他的心态发生了改变。堀木正雄挖苦叶藏说他拈花惹草的的生活是这个人世不允许的。这个时候，叶藏忽然想到，“你口中所谓的人世不就是你吗”，虽然叶藏想到了这句话，但是为了避免堀木正雄生气，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可是，自那以后“人世就是个人”的想法在叶藏的心中挥之不去。所谓“不被人世允许、被人世惩罚、被人世抛弃”，不就是“不被个人允许、被个人惩罚、被个人抛弃”吗。于是，叶藏得出了一个结论，“人世就是个人”。
从此以后，叶藏做事颇有点我行我素的感觉，每天除了照看孩子，便是画画。本身不大爱笑爱说话但一直为讨好别人去笑去说话的他，不再怎么说话也不再怎么笑了。
后来，叶藏看到上田敏翻译的查尔.柯娄书里的一段话，上面这样写道：
明日也是同样的事周而复始，
尽管依旧照昨日惯例乖乖行事，
也就是说只要避开狂欢狂喜，
自然不会有大悲大痛找到你，
挡住去路的绊脚石，
蟾蜍避之绕之。
此时的叶藏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蟾蜍，十分劣等而蠢蠢欲动。于是他学着和蟾蜍一样避开挡路的绊脚石，不去照“惯例”行事。
他开始去酒馆里面大喝特喝，和不同的人接吻，没钱了，就偷偷将静子的衣服拿去当掉，继续再去大喝特喝，甚至夜不归宿。
一日，叶藏连续在酒馆里呆了几天以后因为心中愧疚便回到了静子的家中，他看到静子和她女儿追着小白兔玩的景象，觉得自己的出现打扰了他们的幸福。这一次，叶藏离开了静子。
在离开静子的同时，叶藏彻底变成了一只会避开“绊脚石”的蟾蜍。
3、叶藏：我对人世不再警惕，我的婚姻注定悲伤
后来的叶藏在老板娘的允许下成天醉倒在酒馆中，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此时的他对人世不再警惕。他开始觉得人世并不是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可怕，他总结得出自己之前恐惧感来自“科学迷信”，因为科学告诉他，饭盒里面剩下的三粒米不吃完，那么一千万人每天丢掉三粒米，就等于丢掉几袋大米，于是以前的他会十分谨慎地吃完最后三粒米；又如科学告诉他春风中会有数百万的病毒和细菌，一不小心就可能感染生病，于是每到春天，他都做好防护工作。
但是现在的叶藏变了，他觉得这三粒米根本就是不可能收集得起来的东西；同时，如果对那数百万的细菌置之不理，那么春风又何惧之有。于是叶藏觉得，以往他深信的“科学”，不过是“科学迷信”而已，他完全不用警惕地活着。因此，叶藏开始肆无忌惮地追求沉溺在酒缸子里的醉生梦死。
这样的日子也持续一年。在叶藏嗜酒的日子里，烟铺里十七八岁的少女阿嘉是鲜有的劝他不要嗜酒的人。
一次，醉酒的叶藏在买烟时一不小心掉到了烟铺前的下水井，是阿嘉救了他。阿嘉劝叶藏戒酒，醉醺醺的叶藏对阿嘉说，“我保证明天不喝了，那阿嘉你当我媳妇可好？”但是事实上，叶藏第二天还是喝酒了。当他对阿嘉道歉说自己喝酒了的时候，阿嘉却说叶藏不可能喝。
事实上叶藏确实喝酒了，只是阿嘉一口咬定叶藏没有喝，言外之意就是要叶藏娶她了。阿嘉的纯洁与质朴让叶藏有些感动，于是叶藏与阿嘉结了婚。
《人间失格》第三手札的第一部分到此便接近尾声了，在结尾处，叶藏有这样一段明示婚姻在后面变得悲伤的内心独白：
“这样，我们很快结婚了。因此得到的欢乐未必大，而后来的悲哀却大的得实在超乎想象，说凄惨也不足以表达。”
4、叶藏婚姻注定悲伤之原因
太宰治笔下的叶藏无疑收获了动人的爱情，但是此处的叶藏却说他与阿嘉的婚姻在后来变得十分悲哀，悲哀得连凄惨二字都不足以表达。
其实，从叶藏变成绕开忧愁的蟾蜍开始，叶藏的婚姻就难免会以悲剧收尾。叶藏爱情会变得悲伤的原因可以归结为两点：第一他不懂何谓爱人，第二他沉溺于眼前的欢愉。
（1）不懂“何谓爱人”
在书中，叶藏针对“何谓爱人”这个问题曾经有过这样的内心独白：
“被喜欢这点固然晓得，而爱别人的能力似乎有所欠缺（不过，我对于世人是否真有“爱”的能力是怀有很大疑问的）。”
可见，叶藏虽然和许多女人欢愉过，但是他只知道自己被喜欢是什么感觉，而始终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爱”。基于此，叶藏觉得自己不可能拥有挚友。那么从此点衍生来看，不知爱的叶藏就更难以拥有真正意义上的“伴侣”了。
同时，书中的叶藏即便是住在全心全意照顾他的女记者静子那里，他留下的理由也仅仅是为了从静子那里得到一个落脚点，获得静子的照顾而已，而且因为寄人篱下的羞耻感，他的心里从未打消过离开的念头。若是他懂得爱，怕是就会理解无私照顾自己的静子之心情了，这样他可能就不会把自己看成是静子的“loser”而倍感羞耻了。
那时的叶藏大概觉得，自己是在用身体当做筹码让静子照顾自己吧。这也难怪，因为叶藏不懂得“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于是静子对他的无私奉献在他的眼里就成了让自己羞耻的利益交换。
毕竟叶藏把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看成是为了利己的目而充斥着互相欺骗的行为，于是静子付出的“无私的爱”在叶藏心里，便是利己的。基于此，叶藏便把自己看成可悲的“loser”。
不懂得“爱的无私”，更不懂得“何谓爱人”，这样的叶藏，在婚后如何幸福呢？
（2）沉溺于眼前的欢愉
后来，叶藏因为和堀木正雄的对话改变了对“人世”的看法。在那时的叶藏看来，所谓“人世”不过是个人用来压制别人的武器。换句话所，这个世上总是有人企图用“人世”的神秘性与至高无上的权威性压垮与自己对立的人。于是，我们可能常常会看到有人借用“你会受到人世的惩罚”这个说辞对别人进行道德批判，毕竟在人的意识里面，“人世”是不受人操控的，颇有点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
但是，此时的叶藏却觉得，所谓的“人世”不就是个人吗？哪有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威，用“人世”去批判别人不过是“个人的把戏”罢了。
将“人世”看成是“个人”的叶藏不再害怕与人交往了，他开始变得更遵从自己的意志行事了。他不再喜欢一味迎合他人了，比如，他不再借钱给堀木正雄了，于是堀木正雄说他变得小气；又比如，他不再那么顺从当时的同居者静子了，于是静子说他变得有些我行我素。之所以发生这样的转变，是因为叶藏的肩膀上面没有了“人世的惩罚”这个束缚。
再后来，叶藏发现了蟾蜍的秘密，蟾蜍会绕开拦路的阻碍，叶藏觉得自己就是蠢蠢欲动的蟾蜍，于是他也开始学着蟾蜍，绕开眼前的阻碍。
眼前阻碍他的是什么呢？“不会爱人”。因为“不会爱人”，所以他无法回应静子的无私付出，他将静子付诸于自己的爱看成是利益交换，内心深处，他还是逃不开“自己是静子男妓”的想法。于是他喝酒，想把自己心中的郁闷沉进酒里，被酒精麻醉的大脑就不会有那么强烈的羞耻感了。后来，叶藏从绕开阻碍的蟾蜍身上想通了，与其这样，那就绕开吧，绕开让自己觉得羞耻的静子。于是，因为“不会爱人”，也为了追求绕开阻碍以后的欢愉，叶藏离开了静子。
后来的叶藏开始肆无忌惮地喝酒，每天都酩酊大醉，他为何如此肆无忌惮，因为他发现如果忽视春风里的数百万细菌，自己就不会因为春风里的细菌而感到害怕，那么对于喝酒这件事来说，如果他选择忽视大量喝酒对自己身体带来害处，他就不会害怕过度喝酒将对自己产生多大的伤害，继而尽情享受眼前的欢愉，于是他嗜酒。
直到后来要面对迎娶阿嘉这件事情时，叶藏的心态依旧是避开阻碍自己的东西，去追寻眼前的欢愉。那么那时他要避开的就是自己“不会爱人”这一点，于是他不会因为自己“不会爱人”而娶了阿嘉产生罪恶感，他选择沉溺于眼前阿嘉身上清纯美好气息，他选择了与阿嘉结婚。
但是，忽略面前阻碍并不代表阻碍不存在，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过度沉溺于眼前的喜悦而选择性忽略这挡在喜悦前面的阻碍，阻碍势必会在日后发展壮大，继而变成非常突兀而且难以解决的问题。那么，这样的大喜过后多半便是大悲了，因此，叶藏与阿嘉的婚姻在后来会变得十分凄惨，也是意料之中了。
5、叶藏在爱情上的失格
太宰治笔下的叶藏不懂得爱人，他选择性逃避面前阻碍继而决定与阿嘉结婚，这是叶藏在爱情上的失格。叶藏迎娶阿嘉的决定，并不是多么深思熟虑的结果，仅仅只是酒后的一时冲动，这种冲动源于对阿嘉身上清纯美好之气息的向往。也就是说，叶藏迎娶阿嘉，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给阿嘉幸福，而是为了给自己得过且过的“欢愉”。
爱情因为“无私”而显得美好，可是叶藏甚至连“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他将世间的一切割裂成两面，一面代表阻碍与忧伤，一面代表欢愉，而且忧伤和欢愉并不是长远角度下的忧伤和欢愉，仅仅只是叶藏当下一时的感受。
在两个人的事情面前，叶藏只考虑到了自己一个人一时的忧伤与欢愉，于是他以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的自私心态作出了让自己立马获得欢愉的选择。他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驱使自己绕过阻碍，去遵循阻碍背后短暂的欢乐，但殊不知当摆在一边的阻碍堆积成山的时候，便是他巨大悲伤来临之时。
可是，要承担这巨大悲伤的不止他自己，还有因为他的自私而拉扯进来的阿嘉。他在面对结婚这个问题上的自欺将害苦了阿嘉，这种出于私心的婚姻是叶藏人生的失格，也是叶藏在爱情上的失格。
参考资料：太宰治 著 林少华注译《人的失格》又名《人间失格》
作者的话:忧郁也是让生命变得完整的一种情绪。愉悦很重要，忧郁亦然。我会继续解读《人间失格》，带着大家精读太宰治笔下的失格人生。我不写忧郁，我是想让各位能因为文中忧郁更深刻理解何谓愉悦。
毕竟，不知忧郁，何以知真愉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