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彻底爆发的前夕,我带着长久以往对于江城的憧憬坐上了高铁,并在之后的几天行走于武昌,汉口街头,虽裹紧棉服,在湿冷的空气中战栗不已,却也乐在其中,欣喜,感怀于这座城市风物人情历史。
现在回顾起来,一定是无数次在汉口街头与瘟疫擦肩而过罢,只是当时相关的报道属实稀疏,便几乎没有留意,全然醉心于楚江汉水之间。
预定的住所就在距离汉江几条巷子远的黎黄陂路上,而街对面就是当年美国海军会所,它作为历史见证者必然凋敝,厚重,却与曾经的繁荣雅致丝毫没有冲突之感,推开窗,树影和着江风卷入房中,我收拾妥当便匆匆下楼,穿梭到汉江江畔。
走到岸边,发觉并无护栏,真是自由的紧,不像在上海外滩,只是凭栏低头几分钟,就有警官赶忙来轻拍肩膀,讯问开导。那天云舒风淡,江水也澄澈,江面不时有几艘鸣着笛的船艇悠悠驶过,平衡着过于静止的画面,我几乎屏息着靠在倾斜的堤岸上,生怕呼吸太重,改变水波的纹路。
低头看河滩,又是另外的世界。枯水期滩涂外露的很多,流水侵蚀的痕迹还在,有些狰狞,远处看细细的一条沟壑,走近看却能捕风捉影到大峡谷的模样。细沙却和气地很,细腻温柔,一想到这些砂子从西伯利亚来,又将吹到黄土高坡,不由得敬佩,于是挖了些装在袋子里,想送给远方的某某。不过后来却并没有赠出,其实并非完全是担心病菌的缘故,而是静坐家中,猛然觉得“将不属于人类的沙土作为礼物”这种做法可恶至极,自私狭隘,还是已经因为冲动犯下了错,却也无计弥补,只好将土洒于楼下花园中,但愿南北两地的泥土可以友好相处罢。心想还是应当让人类的归人类,自然的归自然,切勿让私心污浊了大地。
几天后又七拐八绕,去到了某处不知名的江滩。那里野得很,有些狭小处颇有野鹅塘的姿态,只是由于季节还未到,没有那么多杂草,便少了些匪气。四下几近无人,过分幽静,远处只有个小孩子拿着羽毛球拍在卵石间独自嬉戏,一会拨弄石块,一会又停下挥舞球拍,也不见同伴,更无成人看管,从背影看也真是过于自由跳脱,不像是大城市的孩童,一时间我呆立在防波堤的阴影里,竟疑惑这是不是人间的生灵了,毕竟人越少的去处,或许精灵鬼怪更多呢。
在体味过支流汉江后,便更向往它日夜奔向的目的地了,于是绕过龟山,试图站在大桥的视角全观长江。
北京是没有江的,只有绿绿窄窄的护城河,他们充分发挥着规范城池绿化环境的职能,以至于丧失了河流自由的特性。然而长江望不到边,武汉雾气又很重,傍晚站在长江大桥上远眺,楚天广阔寂寥,只盼真的来两只黄鹤向西飞去。快两公里的长桥,出发时落日初悬,到江的对岸天竟完全黑了,这感觉奇妙的很,好想拉你上桥走走,不想背靠栏杆拍下蠢蠢的游客照的话,就专心呼吸江雾吧。桥的脊梁还会不时的跳动,恐龙怎么会灭绝呢,长江大桥就是只心律不齐的马门溪龙,只不过懒得动弹,一直站在那而已。在长江大桥上向南望去便是鹦鹉洲大桥,白天时桥面砖红,拱起的弧度优美,颇有几分像旧金山大桥,而夜幕下灯火星星点点,江水雾气融在一起,朦朦胧胧中再看,还是座地道的中国桥。
桥的另一端就是繁华至极的黄鹤楼汉正街,走下桥好像一脚踏入了人间,那江的气息却一直滞留在鼻腔,永不消散。
Ps.本人回京后已自觉隔离>十四天,确实并未感染,幸运至极。
安然坐在家中,浏览那些日子所拍摄之武汉风光人物,佐藤康夫一曲《穿越时空》循环数遍,尺八声声入耳,回忆渐渐浮出,不由落泪。
我们的人民一直都是善良的坚强的可爱的,而人为天设的磨难总是不能停歇,在加油支援的同时,确实应该做出相应的冷静反思,想一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什么需要被改变。
多说无益,惟愿天灾早日渡过,而人祸不可重演,待江城春来,必再游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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