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讳言自己喜欢看金瓶梅。在今天,看金瓶梅这种行为在某些人那里还是被视为不好意思的事,这不能不让人感叹,人们观念的进步并不与时俱进。金瓶梅有没有情色描写呢?有人统计过,大约两万字,两万字似乎不少,但要知道这本书的体量是百万字级别的,也就是说只有2%左右,这是一个很低的百分比,比党员干部的贪腐率还要低。毛主席多次向高级干部推荐这本书,我们虽然不是高级干部,境界没有这么高,正因为此,更要读读金瓶梅,向高境界看齐,与党中央保持一致。
说到境界,金瓶梅是一部艺术成熟的小说,有人以为它不过是三言二拍的拉长版,其实不然,金瓶梅在艺术上,贡献了很多写法,使得古典白话小说脱离了单一的叙事,在这方面,影响后来的红楼梦最大。
金瓶梅的版本没有红楼梦那么多,大体说来,金瓶梅有两大版本系统:词话本、说散本,两个版本系统的差异较大,而这些差异又绝不是因传抄讹误、排印漫漶造成的。甚至有人夸张地说,两个版本造成两种迥然不同的金瓶梅。红楼梦的版本则更复杂了。但金瓶梅有一项记录,我想应该是世界级的,可以申请吉尼斯记录了,那就是作者候选人之多。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只是一个ID,它背后的候选人有多少呢?有人统计多达六七十个。
金瓶梅中的情色描写为不少人诟病,他们虽然盛赞金瓶梅是伟大的小说,但提到其中的情色描写,总是说“瑕不掩瑜”,把这类描写视作“瑕”。其实,我觉得我们不能孤单的看待一部小说文本,在晚明的生活氛围下,在那种时代格局下,这种小说描写算不得太出格,风气使然,更不用说这些描写中夹杂着不少可以刻画人物性格的笔墨。
我有时在想,假如没有这些情色描写,金瓶梅会不会被禁?会的,金瓶梅的被禁表面上是情色描写,实际上是它太过暴露社会,太过黑暗,太过写实,任何治晚明史的人都不该小瞧这本书,它是一副画卷,栩栩如生,又面面俱到。吃穿用度,接迎送往,婚丧嫁娶,都在笔下,更兼有三俗风月,怪力乱神,段子小品。金瓶梅写了社会的残忍,人生的无常,写了人的见利忘义,如苍蝇逐血,写了人间的攻守、算计,写了人情世故,市井百态,蝇营狗苟……让人看不到希望。这种书,是没有社会正能量的,连有文化自信的社会主义都不愿给它出全本。
人们似乎总爱把金瓶梅、红楼梦对比来看,甚至调侃其为“金石学”(金瓶梅、石头记)。
一部小说使用的语言,决定了这部小说的气质,金瓶梅是方言写作的成功典范,活泼泼、热辣辣,金瓶梅很接地气,市井气息浓厚。红楼梦的语言则太空灵,在反应市井生活方面,无疑是不如金瓶梅的。金语言活泼,潘金莲称得上是歇后语专家,俗语、歇后语满书飞,热辣痛快,如白酒;红的语言较金雅训,雅中有俗,诗词装点其间,如清茶。金描绘的是市井百态里的蝇营狗苟,红写的是贵族生活中的勾心斗角。
既然说到这两部小说,不妨再多说一点,我发现中国男人有在家里胡乱造的传统,比如西门庆,贾宝玉在家里作,但两位一出门,接人待物、书信往来,得体大方,倒一幅谦谦君子的做派。这倒挺有意思。
西门庆的一些观念是颇与当下合拍的,在金钱和渔色上,我曾总结为“积财有罪”、“偷情无妨”。比如他的金钱观,就为资本世界所欢迎:“兀那东西(指金银财宝),是好动不喜静的,怎肯埋没在一处!也是天生应人用的,一个人堆积,就有一个人缺少了,因此积下财宝,极有罪的。”
他的偷情无妨论,换个角度其实也是金钱观——那就是钱是万能的:“咱闻那佛祖西天,也止不过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咱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就使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富贵!”换句话说: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从马云可以打吴京、甄子丹、李连杰,可以和王菲飙歌来看——答案: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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