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1934年7月7日,一个战乱的年代。小时候的事,忘的差不多了,但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地方,这一生,我都不敢忘记!
北京丰台西道口有一座庙。准确的说,是卢沟桥的边儿上有一座庙。庙里人来人往,虽然现在已经移为平地了,可曾经那座庙香火旺盛。
庙里供着很多的佛,各式各样的。我喜欢偷偷跑进去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娘总说:不能动!佛祖会责怪。可我压根儿就不信,不就几尊小铜佛嘛,哪有那么厉害?
然而,这世上,真有神明会显灵。
1937年12月各地战乱,日本侵略中国、残酷的南京大屠杀,让人闻风丧胆。历史我无法评价,可当时的残酷,难以想象。
战乱年代,人人都在逃命,爷爷也不例外。那些年,我还小,爹娘先后在战乱和饥荒中饿死了,我被舅舅带着到处跑。舅是个识字的人,读过几年书,很有见识。
他要带我去上海,说那里租界多,他会英吉利国的只字片语,兴许可以救大家。就这样,我跟着大我7岁的舅,偷偷上了一艘货运船。
那艘货舱里,除了我、舅舅、和一堆饥饿的老鼠以外,还有一个女人。
我至今记得她。
她淡定的坐在角落里,四五只老鼠在她的大腿和盘起的脚踝间来回穿梭。她没有因为恶心或异样而挪动一下,那样子像极了一尊禅定的菩萨。
我忽然听见仓门外,船员叮叮当当敲打钉子,封箱装船,吓得直哆嗦。
过了很长时间,船开始晃悠起来,从没做过船的我,忍不住胃中一股股上窜的气流,闭紧了眼。
脑中一片氤氲。
此刻,我不晓得究竟是何境地?亦或是何时空?只觉得,眼前一片缭绕烟雾,幽深的小巷看不到头。
一排排木制的窗楞被风吹得呼啦啦乱响。似鬼使神差的我迈入了一个高坎门廊,内景如梦如幻,恰似一座仿古大观园。
一位身着素服、体态匀称的女人端坐在门廊近前的石头凳子上,鸭蛋圆的脸、形似远山的眉、一双杏圆的美目、面容和善、略含笑意地望向我。
她不算纤长的十指捧着一个扇面,一根银针正别在扇面的桃花蕊芯上。
她看出我踌躇、不敢前行,轻轻放下手中的扇面,冲我招招手,脸上微陷的酒窝让笑意更显浓郁了。
我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她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支白瓷杯子,缓缓倒满一杯腾着热气的茶。
我不敢喝。
她笑盈盈的两指掐着杯子、小指托底、端了起来,微晃了下头、朝着杯子吹了口气,杯中几片竖立着的茶片顿时游走四周。
她抬起眼皮,冲我笑了笑,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接着递给我。
她好暖,周身泛着橘色的光,淡淡的、一点也不耀眼。
我好喜欢她,好想让她抱抱我。
就在我刚要开口央求时,一股大风从窗棱处吹了进来,窗台下面的瓷花瓶子一下被吹倒了,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等我抬眼再看她时,那股风竟一股脑得将她吹散了。
我吓坏了,大哭起来――绝非害怕,而是这一不留神间,我竟把她弄丢了。
一道湿痕划过脸庞,我睁开眼睛,那个我从未谋面人,竟是此刻坐在我对面的女人。
而她,正看着我。
(待我醒来,似穿越了时空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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