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讲了这许久,才发觉口渴了起来,喝了口茶,众人却久久回不过神来,犹自回味,免不得对那位魔灵大人更厌恶几分,又盼能遇见个如东华帝君这般比大海捞针还不可能遇见的男子,若是让自己遇见了,哪怕是灰飞烟灭也值了。
凤九在台下听着,胸中浊气上涌,气的握紧了拳头,起身便想去寻东华,让他买个瓜子,都磨蹭这许久,当初为别的女子,可是急得很。
刚一转身,凤九便看见东华一动不动的站在身后,手里还拎着个纸袋,原来他一早已经回来了。
凤九噘着嘴作势要走,却被东华拉住了,他把纸袋递给凤九,蹙眉道:“别急着走,听那老家伙把戏文说完,等等我还让你再看场好戏!”
凤九本来有气,却被东华那句老家伙,给生生逗笑了,这四海八荒恐怕除了墨渊和折颜,就数眼前这位厚脸皮的家伙最老了。他还好意思说别人是老家伙,果然是恬不知耻。
这时台下有个掩面哭泣的小姐疑惑的问道:“这便是结局吗?”
老先生淡淡瞥了她一眼,说道:“当然不是。待一切偃旗息鼓,帝君伤心欲绝,他哪还有心思做天地共主,于是帝君便交了兵权,自己放逐自己在太晨宫里做了这东华帝君,虚有高位,却十足是位悠闲帝君……”
众人心底陡然升起一丝希望,闻此更是一片唏嘘。那小姐疑惑更甚,语气还有了丝丝愤慨:“这便是结局吗?”
老先生盯着她,语气已有些不耐烦:“自然不是。结局就是曦淑上神从上仙修成上神,在华胥仙山独守空闺了十几万年,而帝君一人也在太晨宫过了十几万年,听闻也很平静,至此两处寂寥,再无佳话。”
众人都不禁拭开泪来,那小姐却执拗的很,还是问:“这真的便是结局了吗?”
老先生有些恼了,冷言道:“你还想怎样?”
那小姐识相的摊了摊手,一边拭泪,一边郁闷道:“真是这样了,可惜了。”
故事到此便告一段落,四周惋惜之声此起彼伏,众人都怔怔起身,预备着打道回府,不料老先生脑门一拍,不负众望道:“其实呢,老夫倒忘了,帝君之事老夫这还有一茬,欢迎各位下次光临!”
闻言众人两眼放光,心底阴霾一扫而空,像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终于心满意足的渐渐散去了。
人走茶凉,老先生收了银钱,拍了拍被坐的有些皱巴巴的衣摆,也心满意足的起身准备走了。
东华这时却冷冷开口,叫了那老先生一声:“滔炼……”
老先生闻声,刚刚抬起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他抬头一瞥,却是一脸疑惑:“这位公子是如何知道老夫的本名的?”
东华此时已经悠然的踱步到了老先生的旁边,凤九自然也跟着东华一起踱步过来了。凤九见东华真的认识这个说书先生,那这老先生说的所谓的禁辛,肯定就是真的了,如此一想,凤九气的差点就要掀了那老先生面前的桌子。
东华冷哼一声,他说话的声音虽低,但掩不住那傲睨万物的气势:“本帝君已经十几万年没有见你了,想不到如今见到你,你却沦落至此,以说书为生?诚然你在天宫时,是喜欢与那些小仙们说些荤段子,可真见你如此,我倒是一点也不舒畅。若是日子不好过,那便随我回太晨宫去吧!”
被东华唤做滔炼的老先生,随即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帝……”
滔炼才说了一个字,便被东华面无表情的打断:“好了,旁的话不必说,你跟了我许多年,自是知道我的性子,你且说说,今日的戏文……”
滔炼跪在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却听凤九问了东华一句:“帝君,今日的戏文可是真有其事?”
东华眼风扫了扫滔炼,之后对凤九道:“你自己问他!”
凤九啊了一声后,把目光移到了跪在地上的滔炼身上。
滔炼颤颤巍巍,说话都口齿不清,全然没有刚刚说戏文时那股流利劲了:“回……回仙姬的话,我刚刚说的……说的戏文,一半……一半真,一……一半假……”
“那曦淑上神可是真的终身没嫁,在华胥山独守空闺?她与帝君可真的是两情相悦?还有,还有,帝君不做天地共主,真的是因为不能和曦淑上神在一处,而伤心过度吗?”凤九一下噼里啪啦连着甩出了好几个疑问。
滔炼结结巴巴的回答:“回仙姬的话,曦淑上神在我十万年前离开九重天时,还在华胥山独守空闺,如今我就不知道了。至于她独守空闺的原因,是和帝君有些关系,却不是和帝君两情相悦,而是因为帝君早就不沾染红尘俗世,曦淑上神只是单相思罢了。我也只是无事,便把这一段重新杜撰了一下,当个戏文说上一说,望帝君恕罪啊!”说完朝东华重重一叩首。
凤九这才放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帝君真的是个痴情种呢!真是可怜了曦淑上神这一片痴心了。要不明日,先生给她再编个好一点的结局吧?”
滔炼抬眼,有些尴尬,又有些好奇,他讨好的笑着问:“不知仙姬如何称呼啊?看仙姬与帝君一道,想必是从九重天来这办事的吧?”
凤九一愣,之后颇勤快的点点头道:“对,我与帝君来这办些事,先生可以叫我凤九!”
滔炼不解,又问:“凤九?不知仙姬阶品如何?我乃是帝君往日的坐骑,原身是一只腾蛇,难道仙姬是帝君如今的坐骑?只可惜我卸了一身法力,如今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凤九摆摆手,一脸假笑道:“我只是帝君捡回来的一只小狐狸罢了,论年纪,我恐怕都要叫你爷爷。腾蛇爷爷不用如此客气。叫我凤九就行了。”说着还扯了扯东华的衣袖,给滔炼求起情了:“帝君,这位腾蛇爷爷既然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而且还是你以往的坐骑,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他杜撰你的那些戏文了,让他起来吧?”
东华斜眼瞧了凤九一眼,嘴里悠悠吐出一句:“罢了……”
凤九闻言赶紧示意滔炼起身:“腾蛇爷爷,你还不快起来?帝君不与你计较了……”
滔炼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作揖道:“多谢帝君大度,多谢仙姬为老夫说情。”
东华再斜眼,看的凤九一个哆嗦:“帝君,你,你瞧我做什么?”
东华颇不满,皱眉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这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到哪都得瞒着?”
凤九:“……”
滔炼吓得又跪在了地上:“……帝后恕罪,我有眼不识泰山……”
“…………”
趁此机会,凤九大致弄明白了,原来这十世凡尘里的凡人是归魔灵大人管的,就像凡间的皇帝一样,魔灵大人就是这里的主宰,只不过魔灵大人重色,一有空就来抓些俏少爷美小姐供他享乐,着实让这些凡人恨得牙痒痒。
回来的路上,凤九一直都沉默不言,嘴角却挂着笑意,看的东华心里忽上忽下,全然不知道凤九这是怎么了。
东华终是没忍住,叫住凤九问:“九儿,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凤九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东华粲然一笑道:“那我便问问你,曦淑上神当年与你并肩作战,还是个大美人,怎的你就对她毫不动心?”
东华背着手,眼神深远,似在回忆那些很久以前的事,他沉沉开口道:“我与曦淑一同征战多年,那些枕戈待旦,浴血奋战的日子里,哪还有心思想些儿女情长?当年神魔大战,她救了我一命,也是因为这一战,魔灵喜欢上了她。之后魔灵战败,便带着族群寻了一处地方,用结界护着,成了个故步自封的败兵君主,那处地方,就是这十世凡尘。再后来,四海八荒太平盛世,我便禅让了君位,退居太晨宫里避世。可怎料魔灵在安稳了几万年后,偷偷的在结界上破了个口,偷回华胥山想把曦淑掳来,但好巧不巧,那日我正好骑着滔炼路过,便出手救了曦淑。魔灵被我打成重伤,逃回十世凡尘后,那缺口便一直在那,于是后来就有神仙想进来瞧瞧,结果被魔物追杀,又逃回了九重天……”
凤九越听越迷糊,她眨巴着眼睛问:“那外面的魔族和这里的魔灵是什么关系?”
东华继续道:“这十世凡尘的魔灵,才是真正的魔族,而外面的所谓的魔族,只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聚集在一起,后来才形成的一个族群。”
凤九越来越好奇了,她又问:“那曦淑上神到底喜不喜欢你?”
东华脸色滞了滞,但还是波澜不惊的开口继续说:“我在华胥山救下她时,她的确与我表达过心意,可是我却只把她看做同袍。碍于我与她终究有着同袍的情份,所以我不忍伤她太深,遂没理她,独自回了九重天……”
凤九依旧闪着大眼睛,像听戏文般问了句:“那后来呢?曦淑上神就因为这样,独守空闺了十几万年?”
“后来,她去太晨宫找我,说要与我一处,我起初并不理睬她,可是她却倚着自己是父神一族的后人,天宫无人敢拦她,竟然得寸进尺的……”说到此处,东华停住看着凤九,不再往下说了。
凤九如听戏文一般,此时已经被吊起了胃口,她殷切追问:“怎样?你快说呀!她……她不会是去太晨宫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东华咳嗽了一声,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也差不多……”
凤九急得抓头挠腮,抱怨道:“差不多是什么意思?你快急死我了,你说呀!她到底干什么了?”
东华继续假装咳嗽,眼神里带着点担忧,瞥了一眼凤九,蹙眉开口道:“咳咳……她,她有天夜里,居然直接爬上了我的床!”
凤九吓得大叫了一声,之后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章我写着写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郁闷了,郁闷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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