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梦

旧日梦

①
姜乐第一次知道李辛是在初二的时候。

那是新学期的第一次升旗仪式，国旗升完，开始给上学期成绩优异的学生颁发奖品，奖品是当下最流行的折叠自行车。

操场上一直很沸腾，当然不是因为那几辆不起眼的自行车，大概是在早晨这种难得的时间，比起早读大家更喜欢在操场上看热闹。

几个领导在虚伪的谦让后各自坐下，姜乐昂头看到鲜艳的红旗孤独在空气中飘荡着。

当喊到初二的名单时，她才有兴趣抬头朝正前方看了一眼，上去了三个人，两个女生一个男生。

姜乐听到耳边炸开了讨论声，她不知所然。
站在一旁的程依依推推她，兴奋的说:“那个人是我小学同学。”

她茫然的问:“哪个人？”

程依依眼睛都没有移一下，手朝正前方指了指:“喏，就是台上站着的那个，八班的第一名，年纪第二呢。”

程依依语气里充满了骄傲，仿佛考上年纪第二的是她。

姜乐眯着眼，去看引起骚动的那个人。

很瘦，个子也比较高，皮肤有点黑。姜乐站在第一排，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表情。
那是一种极力掩饰骄傲与兴奋的淡然。

其实也没有多帅，但当站在那个位置上，手里拿着荣誉证书，他身上就很自然的被所有人加上各种光环。

连姜乐也觉得，他比自己班里所有男生都要好看。

校长给三个人颁发了证书，有人把不远处的自行车推过来给他，姜乐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

给我我也嫌弃，不如直接给现金，姜乐心说。

姜乐眼光一直凝灼在他的身上，看到他单手扶着车把朝八班的方向走去，直到程依依喊她回班。

回班的路上她问程依依:“你那个小学同学叫什么名字？”

“李辛咯，没想到他成绩这么好，小学时他还经常抄我作业呢。”

她转回脸，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自然:“哦，他人气看起来很高。”

“有点姿色嘛，成绩又不错。”程依依答到。

直到回班，姜乐坐着位置上，看了两眼被班里女生评为班草的谢北，她发现谢北好像还没有李辛好看。

姜乐在四班，是年级里公认风纪最差，成绩最差的一个班。八班恰好所有属性都和四班相反，姜乐舅舅是高中部的老师，提议过要把她调到八班。

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用的理由是淤泥才能也能开出最美的荷花。
呸，她只是害怕到了八班被人看不起。

姜乐第一次生出了要好好学习的念头，她突然很想尝尝会当凌绝顶的滋味。
优秀是一个让人随时随地都想得到的标签，就如同李辛的那个克制的表情，成功时装出的云淡风轻，很欠揍，但一定也很享受。

②
姜乐中考凭着一点运气考上了学校的高中部，被分在普通班。家人突然对她寄予了厚望，提议要把她调到直升班。

直升班是由初中部中考成绩优异的学生组成的，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的骄傲。后来从北京转来四班的常苏就被分到这个班里，她是靠自己考进去的。

她答应了，在手续还没有办齐之前，她跟在常苏后面去看了传说中的直升班。

她笑着和常苏说:“以后晚自习我们俩可以一起回家了。”
可惜还没等常苏回答，一个足球从后门飞出，目标准确的砸到到了她的胸口。

姜乐看着自己胸口的灰尘，尴尬之余非常气恼。
常苏不耐烦的朝门里说:“李辛，老师不是警告你不允许你在教室里踢球了！”
她抬头看到从后门里出来一个面带愧疚的男生，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
姜乐捂着胸口，刚才憋的气突然就消弭了，她摇摇头连忙往回走。常苏还在教训李辛，这时候他好像有些理直气壮了，反驳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姜乐不敢回头，怕他们看到自己脸红，被球砸了会脸红，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啊。

她没想到李辛会在直升班，她以为他会去市里最好的高中。
姜乐回家又一次拒绝了家人的苦心，这次她没有想出理由，难道要说害怕成为真正的差生，被别人瞧不起。
至少在普通班，她的成绩不会太落魄。

这样李辛也不会看到她的不优秀。

她如愿去了普通班，她很安心，因为在这个班里，她的存在才会是真正的合群。她想，如果有机会，她要努力试试在分班时要靠自己的能力光明正大的考进直升班。

姜乐的班主任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男人，叫时启明，身材臃肿，远看像一座弥勒佛。他一直笑呵呵的，对人和善，一直以哥哥的身份自居，笼络了班级里的大半人心。
包括姜乐。

她甚至庆幸过，幸亏自己没去直升班。

时启明对姜乐异常重视，大概是因为她是班里最后一个报道的，并且是由副校长亲自带到他面前的。
姜乐面对他的示好，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时启明是否知道自己差点背叛了他。

由于在这个学校已经待了三年，姜乐早就没有了什么新鲜感。她坐在时启明安排的位置上，看着陌生的面孔上充满了好奇与跃跃欲试，没有任何触动。好在班里也有一个她的初中同学，两人本来关系仅止于同学，但是同时来到了一个新环境，不免产生了惺惺相惜。

老同学叫段语纯，远看是个冷美人，姜乐初中一度非常嫉妒她，因为她成绩好，长相好，最重要人缘很好。
但是中考时常年居于前位的她考的比自己还差，姜乐突然就平衡了。上帝不会眼瞎把每个人的门窗都开着吧，那样冬天会把人冻死的。
她非常唾弃自己这种病态的心理，可是又控制不住。姜乐常常给自己找各种理由开脱，最常用的还是谁让自己是双子座，天生的腹黑。

段语纯对她的态度也不似之前的不冷不淡，下课时两个人一起去了厕所。
段语纯笑着和她说:“你中考考的挺好的。”

姜乐点点头，她本来是想谦虚的摇头，但最后发现她还没有练就强装淡定这项本领。没有把握的技能还是不要随意的使用。
“走了狗屎运吧，你考的也不差嘛。”
“你的狗屎运走的真是时候。”
“走的好不如走的巧。”她笑嘻嘻的回答道。
她略有深意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姜乐猜测她大概内心一定在呐喊，为什么我和这种人沦落到一个地步。

时启明给姜乐安排了一个职位，数学课代表。姜乐喜滋滋的接受了，毕竟是对她数学水平的认同，没想到时启明如此有眼光，看出来她隐藏许久的天赋。
晚自习时，姜乐和她的新同桌柳柳说了第一句话。
“胶带借我用一下。”
柳柳是他们班的第一名，身上自带高岭之花不可攀的光环，姜乐也颇有自觉的从不打扰她。
柳柳听完很大方的送了她一卷，姜乐立马被这个小恩小惠收买了，和柳柳聊了一晚上的电视剧与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