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记(一)

作者: 島城彪爺 | 来源:发表于2022-06-05 05:49 被阅读0次
梧桐花开_摄影: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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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五一回家么?”每次通话母亲总在电话里重复着这个疑问句。

“回啊,回之前给你电话。”

因疫情的缘故,春节在家只待了两个晚上,初二便早早返回青岛。清明节前夕,母亲来电话:“清明回家么?要是回来,你爷就去给你挖苦菜,我还得找个好天给你们晒晒被褥。”

“啊,清明回不去,青岛形式还很严峻,等五一看看情况吧。”

“好好,那就五一。”

五一早早起床,预估高速会大堵车,和母亲通完电话,驱车目标北仉村。一路并不顺畅,潍坊地段大堵车,10几辆车连环追尾,3公里竟然蜗行了60分钟,下高速时已经12点了。当车拐进村口时,一派熟悉的景象便映入眼帘,这条从小就走的路来来回回不知走过多少次,每次踏上都会有满满的亲切感。车速放慢,播放着刘德华《回家的路》,享受着这田间小路的宁静与美好……

拐了三个弯儿,到了心心念的家门口,放下车窗,一阵阵梧桐的花香夹杂着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嗅觉瞬时变得灵敏起来。下车、驻足、仰面、深吸一口:“啊……这才是家乡的味道!”收拾好背包,带着父亲最爱喝的绿茶踏进家门,天井里的那棵老梨树正焕发着勃勃生机,一畦畦蒜苗和韭菜整齐的在天井里生长着。母亲从里屋出来,穿着薄薄的单衣,显得更加瘦小,“回来了……我还以为一点半到呢。”母亲言语中透露着丝丝关怀:“饿了没?我给你擀的韭饼。”

“早饿了,清起来没吃早饭,只喝了一碗粥。”和母亲说着话迈进里屋。

父亲从躺椅上站起来,“爷,我给你带的好茶,滇绿,你尝尝。”我从包里掏出了一盒茶叶递给父亲。

说话间,母亲从饭屋出来,端来了一盘扒菇:“韭饼吃几个?”

“啊……一个吧。”

“这扒菇还是过年时买的,一直放在冰箱里,现在做出来还是那个味。”母亲解释着,生怕我吃出异味。

“嗯嗯,味道没变,可香了!我就爱吃这个!有葱没?”

“有啊……”母亲起身去天井里拔了两棵葱洗净之后放到桌上。

两张韭饼下肚,“嗝……饱了。”我拍着肚子。

“困不?一会儿你去睡会儿,被褥昨天给晒了个大太阳,就等你们回来。”母亲关心地问着。

“好好,一会儿我去眯一阵。”

虽是37度的高温,但西屋还是很凉爽。躺在床上,几个臭大姐嗡嗡乱飞,在窗户上“砰砰砰”地撞着玻璃,这声响让人心情烦躁,起身抄起手边的苕帚疙瘩,举到半空,“唉,算了,这也是生命啊,在这里对它们来说我才是不速之客。”心里想着,放下举起的苕帚又躺回到床上。

院子里的小白汪汪汪地叫着,吵醒了正在午睡的我。伸个懒腰,走到天井当中,小白却叫得更起劲,貌似很不欢迎我这个游子。下午三点多,气温依旧37度,热浪滚滚,西南风刮在脸上如蒸汽一般,“我去趟东毕的同学家。”进屋跟母亲请假。

“嗯,别太晚了,你姐全家今晚过来吃饭。”

“知道,五点就回来了。”

“备好茶,我过去。”电话给大师。

“原来那条路现在堵着,你再往前走走然后折回来。”大师提醒着。

“好,9分钟,到了给你电话。”

“哪一口屋?”电话大师。

“我出来接你。”大师踉跄着出现在家门口。

“我给你带的地道的崂山红茶,有空尝尝。”

大师热情地让进屋内:“喝茉莉?”

“好啊!多年没喝了,记着上次喝还是去开封在清明上河园里的茶馆喝过。”

吁……呷一口茉莉,那香气直冲小时的记忆。

大师关心地问着生意如何,和大师聊着我对命运的理解:“我不是不相信八卦算命,我是这样想的:不管卦象里我的命运如何,好也罢不好也罢,我都要去努力的生活,为了自己的目标和理想,不能因为卦象不好我就放弃或卦象太好而不努力,我想,每个人在这个世上,都要努力地活着。”

大师乐呵呵地看着我:“你这么想是对的,但也有一部分人,ta就是想知道未来的命运,想获得心理安慰。”

喝着浓浓的茉莉,聊着同学,说着笑着……时间不觉已是五点半,“我该回了,今晚我姐全家要去我家。”起身要告辞。

“咱俩拍个照吧。”

“好啊,相机没法拍,咱用手机吧。”

“照片别发朋友圈啊。”临行前,大师警告着。

“嘿嘿……”

回到家,姐夫正在天井里溜达着,围着那棵大梨树薅上面的果子,“姐夫……”我急忙打着招呼:“今天没出车?”

“没呢,明天是我的班。”

“噢……正好今晚喝酒。”

侧身看了一下东屋间,姐姐正在收拾饭菜,母亲端出了一盘瓜子,“吃吧,这还是过年买的。”

“姐夫吃瓜子,我去拍个照……”从屋里取出相机向村后走去。

太阳西下,映着庄稼地里的麦苗更加郁郁葱葱。去年清明节回家时,开车载着父亲去钓鱼的时候拍了好些麦田的照片,随后发到了微博上,不想前几天有人@我留言,说特喜欢里面几张照片问是否可用,我回说看好了就拿去,作品被人欣赏的确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我蹲下身子,用镜头获取最美的瞬间按下快门,此时麦苗已抽穗,饱满而又充满希望,心里想着:“嗯……今年是个丰收年。”拍完照回到家,姐姐已做好一桌丰盛的晚餐……

“舅,喝白的?”外甥问着。

“白的吧。”

“姐夫喝什么?”

“我喝啤的。”

全家人围坐,唠着嗑,夹着菜,敬着酒……每次回家,姐姐姐夫都会来一起吃个团圆饭。

回家真好,一个温暖又温馨的家能给你力量给你希望给你快乐!

2.

“约一下你同学,我想让他给童童看看,今年的工作如何?”姐姐在微信里说着。

“直接把生辰八字发给大师不就得了?”

“我想亲自听听大师怎么说。”姐姐坚持着。

“好,我问问。”

“下午我带二妮去侯镇看牙,回来去你家,大概4点。”大师回复着。

半下午,贵客临门。大师带着他的二千金迈进家门,手里提着一大摞油饼。赶紧让座,“我还以为你4点来,现在才3点。”我一边沏茶一边问着:“闺女的牙怎么了?”

“啊…得了虫牙,带她去看了看大夫。”大师慢慢地回着。

“吃糖吃多了吧?”

二千金一脸不高兴地坐在大师旁,沉着脸限定大师最多只待半小时。

“时间紧张啊,姐,赶紧找大师说说吧。”我催促着姐姐。

“先喝口水,急什么?”娘在旁边插话。

“哈哈,不急不急,来,喝口茶。”

“把八字发给我吧。”大师慢吞吞地说着:“看八字,工作适合去北方,东边,婚姻么……那得四五年后了……”

“结婚这么晚啊,工作去北边,也就北京了,他那个样,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姐姐疑惑着。

“婚姻这个事儿可急不得。”大师缓慢地摆弄着手机,看大师这神态动作,让我想到了电影《疯狂动物城》里那位可爱的闪电先生,一切都是慢动作。和大师如同在两个时空,他的时空,时间是凝固的。

……

“还有五分钟。”二千金在旁边儿提醒着。

“到哪儿都这样。”大师乐呵呵地笑着。

“还有什么疑问么?大师要回家了。”我扭头问姐姐,姐姐摇了摇头。

“该走了……”大师站起身。

“来,我送你。”我急忙起身去扶大师。

全家人送大师到家门外,寒暄之后大师发动了车子……

3.

二嫂开着老年乐从南边过来,“哟呵,嫂子还开上车了……”我打趣道。

“哪天回来的?那娘俩呢?”二嫂下了车。

“昨天回的,闺女学校不让出城,就我自己回的。”

“屋里坐坐吧。”母亲过来招呼着。

“不了,我得去猪棚看看,要下小猪仔了。”二嫂又上了她那辆老年乐对我说:“吃槐花不?我带你去够槐花。”

“好啊,青岛的槐花还没开呢,正好。”我有些兴奋。

姐姐从天井里推出了父亲的三轮车,“走,上车。”

二嫂的猪场在村后的一片麦地里,这些年和我二哥打理的养猪场远近闻名,全家借着二师兄的仙气,终究改善了生活奔向了小康。我蹲在三轮车的后兜里,姐姐踩着风火轮,顺着村后的小路直奔猪场,穿过绿油油的麦田,那绿色的麦苗随风起伏蔚为壮观。这场景突然让我穿越回小时候,姐姐骑自行车带着我去棉花地里拾棉花,走在田间地头,村里人看见姐姐就小声议论着:“这闺女真俊呀!”这话被我听到,心里自然是傲娇的很。

二嫂从猪场里拖出来一根大竹竿,正拿着把钳子拧着铁丝把一个小锄头固定在竹竿上:“这样就可以够槐花了。”

三个人穿过一片空地,来到猪场南面的湾沿上,这个大湾是小时候玩耍的主要阵地,村里人给它起了一个名字——三角湾,可惜小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对这儿最美好的回忆便是春天来这儿打谷荻挖茅根。这几十年过去,湾里的那条羊肠小道已不见踪迹,湾底杂草丛生,湾沿上几棵高大的槐树缀满了白色的槐花,随风摇曳。

“太高了,要不我爬上去吧。”姐姐仰着头瞅着那一串串槐花。

姐姐这本领,我可是望尘莫及,从小就擅长爬树的她,多高的树都能爬上去,还在老屋那几年,姐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爬到二娘家那棵大槐树上够槐花,哥哥们都没这胆量。

“算了吧,多大人了还爬树,还是用竿子够吧。”我提醒着:“把最下面够下来就够咱吃的了。”

和姐姐抽着竹竿,满树地撸槐花,被撸散的白色花瓣儿伴着风儿纷纷落下,犹如置身一场春雪。我脑海中切换着镜头,仿佛看到儿时的自己,坐在树下等着姐姐从树上扔下槐花来……

4.

太阳往地平线下落的时候,父母正在张罗着晚饭。

我拿着相机走到街上,正值梧桐花开的时节,满村的梧桐开着紫色的花儿,浅甜的味道充斥着村里的角角落落。儿时和小伙伴们每到这个季节,就会在村里的苇子沟捡拾从树上掉下来的梧桐花,把土黄色花托拽下,将梧桐花的白色底部放到嘴里吮吸着,甜甜的味道沁人心脾。沿着大街边走边拍,淡紫色的花儿被傍晚的靛蓝衬得更加迷人,一步一景,手里的相机一刻不停地咔嚓着……

“拍啥呢?”一个过路人好奇地看着我。

“梧桐花啊!”

“这有啥拍的……”

“呵呵,我会魔术,进了我的镜头就会变得很美!”

他并没有回我,推着车子径直往南走了。南边的十字口大街,每到傍晚便人头攒动,这是北仉村的小市场,村里人饭桌上的食材主要来自这里。卖油条的卖丸子的卖炸货的还有各类蔬菜海鲜刚从地里运来的新鲜大蒜瓜果等等应有尽有。

拾起相机,去油条摊上买了二斤最喜欢的麻糖(糖油条),去瓜农那买了四个脆瓜,回头又去海鲜摊秤了20块钱的小嘟噜(一种小螃蟹)……心满意足拎回家。

“买这么多,谁吃啊?”母亲责怪着。

“我啊,带回青岛吃。小嘟噜我都30年没吃了……”

“今晚我给你炸一盘。”

“好啊!”

父亲坐在天井里的梨树下摘着槐花,跟我说着他小时候闹饥荒时吃槐花槐叶的故事……我放下相机,从屋里拿出速写本,窗前的大月季已是含苞待放,这是全家搬进这个新屋时父亲亲手种下的,有红、粉红、黄、白四种颜色,如今它们已有36岁了,却依然奔放,开的花儿有碗口大小,如今这个品种的月季已是很难觅到了。搬着速写本,选定了一簇花枝,瞧那黄色的花骨朵已绽露出一抹玫红,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妖娆……

“哟!还画呢?”母亲端着刚炸好的小嘟噜进了屋:“准备吃饭了!”

父亲收拾好槐花,我合上了速写本,一家三口围坐饭桌……

5.

“上午走还是下午?”

“下午吧。”

“几点?三点?”

“两点吧。”

“那中午给你擀韭饼吃。”

“不了,太麻烦了,您老还是歇着吧。”

“那我去你大娘家的天井里给你刨葱去,带回青岛分分。”

“还有过年时蒸的年糕,也给你放上吧。”

“嗯……冰箱里还有几个扒菇。”

“小嘟噜给你炸好带着吧,省得你回去再炸。”

“你爷钓的鱼拿几条不?”

“吃饭了。”

“去睡会儿吧,下午开车别犯困。”

“到点了。”

“我给你收拾好。”

“等端午看能回来不?”

发动车临行之际,放下车窗,父母站在家门口看着我,那期盼爱怜的眼神让我心潮澎湃,我笑着招了招手:“走了……”

家是什么?

家是天井里的那棵老梨树……

家是窗前的那四棵大月季……

家是站在家门口翘首以待的父亲……

家是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家是全家人围坐……

家是安静地听着母亲地唠叨……

家是父亲兴高采烈地讲述他钓鱼的经历……

家是哥哥嫂嫂来串门唠嗑……

家是长辈们唤着我的小名……

家是推开院门的那一份期盼……

摄影: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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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5.5 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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