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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旧事

北邙旧事

作者: 岚1893 | 来源:发表于2018-11-04 20:34 被阅读0次

        《水经注》云:北对邙阜,连岭修亘,苞总众山,始自洛口,西逾平阴,悉芒陇也。描述的是被道教典籍列为七十二福地之一的邙山。其中的北邙属中龙支脉,有黄河依傍,天地之灵气遇风而散,遇水则聚,夹在这山水之间的宝地,便是孟津。

      我叫李羲,北方某大学考古学系大四的学生,说起来我们这个专业,名字是很牛气的,不懂行的都说:厉害呀,挖古墓的!这份与众不同的名号也正是当初我选择这个专业的原因之一,诚然,我在过去二十多年的岁月里对历史的兴趣一直保持得很好,不过当我真正接触什么是考古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卷帙浩繁,眼花缭乱。以至于再有人问我你们专业怎么样的时候,我就会故作淡定地笑着说:很充实,欢迎体验。

      与我有强烈的同感的是我的室友——周通,一个灵活的胖子。说实话,他并不算胖,我比他也轻不了多少,不过他长了一副略有肉感的圆脸,并且时常挂着微笑,别人都觉得这是一个乐观开朗的胖子,他也不以为意,于是我就干脆叫他胖通了。想象中的大学生活和现实还是没那么一致的,幻想着老师经常带我们去野外探险,挖掘古墓,而实际上却是劈头盖脸而来的大部头书卷。我和周通都属于那种不大习惯这种学究式生活的人,所以直接导致了我们俩的专业成绩常年稳居系里倒数,时间长了,我们俩脸皮也变得足够厚。我考了倒数第二,他考了倒数第一,我一定会嘲笑他一番,反过来也是这样,互相戏谑。日子真的如流水一般地过去,四年时间就这样在一说一笑之间快到尽头了,我们俩专业知识不精,但实践能力却没少提升,这都得益于我们“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宗旨,平常没事就去逛博物馆,古玩市场,以及野外探险找古迹,有一次到不知名的山里玩儿差点没走出来,最后还是得益于平时积累的一些野外求生知识正确判断了方向才没失联。

      眼看一天天地过去,没课又不考研,学校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要实施严格的离校手续和门禁制度,可苦了像我们这样一天都坐不住的人。一天,我灵机一动,告诉胖通说:胖子,我们是不是该进行专业实习啦,我有个主意,咱们可能有的玩儿啦!周通正玩儿着“吃鸡”游戏,含含糊糊地答了一句:什么好玩儿的,能有吃鸡好玩儿,大吉大利,今晚吃鸡!我见这小子最近被这游戏迷上了,快要丧失掉我们以前不耽于游戏,不耽于书本的生活目标了,便对他说:绝对好玩儿,我带你去盗墓,怎么样!胖通扯掉耳机,正色道:李羲儿你说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说出公然违反法制社会行为准则的话,我可跟你划清界限。我笑着说:你可拉倒吧啊,还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呢,这时候倒装起蒜了,我可能表述的不太准确,其实是寻找并保护古迹,这可是我们专业义不容辞的责任哪!胖通呵呵笑道:我看你比我还会粉饰,用语言来给自己行为伪装,不过别扯远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我说:专业实习要我们去周围做一些实地性的考察,但周边那些地方大都被我们转遍了,所以我想出个远门,去我的老家那里。胖通连声称赞:好主意呀,老李,你这个点子不错,你家是洛阳的吧,那边古墓古迹资源一定很丰富,这一去肯定会有很多收获。我咧了咧嘴说:准确的说是孟津,而且不是很多,是遍地古墓,有句话叫“几无卧牛之地”,是形容北邙山的,你可曾听说过?胖子略显惊讶,顿了顿说:就是那条千年龙脉吗?”我点了点头,说:好不好玩儿,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了……

      洛阳是千年古都,而在洛阳流传着一句话:十三古都半孟津。足见其历史底蕴,而孟津又以会盟为尊,所以老家村子这边算是历史非常悠久的了,八百诸侯会盟之地,早在几千年前就形成了不小的聚居地。村子名为李家村,村口东南方有两株大槐树,说大都不足以形容它,是七八人也不见得能围住的合抱之木,树身苍劲挺拔,上书四个大字“万古流芳”,也不知是哪个年月写下的,今日看起来仍是入木三分,据说这两株树是为了纪念明代洪武年间那次大移民种下的,掐指头算算大概也有几百年的树龄了,让人不得不叹服自然造化之力。据说我们这边都是山西洪洞大槐树的移民,以李姓为首,定居在了孟津县会盟。整个村子保持着一种很古老的建制,呈东西条状依山分布,老宅子更是数不胜数,祠堂大庙也有好几个,都是各自本家的祭祖之地,其中当然是以我们李氏祠堂规模最大,最气派。我最喜欢在高处眺望生活的这片地区,昆仑山在中国风水学中是龙脉之祖,伸展开去有北龙、中龙、南龙三脉,中龙过岷山、秦岭、崤山,邙山,经泰山入海。北邙山连绵起伏,犹如卧龙,远处的黄河更像是条水龙,伴真龙入海,风水学的语言艰深难懂,且不去论证,但自小生活在这里的我确实是真真正正有种从骨子里生出来的自豪,被一方水土滋养的人们生活安乐富足。但和那种满足感同样多的,是我对邙山这片地区的不了解,历史的积淀越多,它隐藏的秘密就越不容易被人发现,它让我着迷,又让我迷惑。我选择考古学作为我大学四年的专业,就根源于历史的无数秘密以及我想去守护的欲望。

      小时候的孩子都比较野,整天到处跑着玩儿,用我们的话说就是“上山下滩,喝酒抽烟”。你可能会把我们想成那种无恶不作的顽劣孩子,但其实就是爱玩儿,从来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顶多也就是去偷山上果农的梨呀,拿棍子把我奶奶在门后种的菜苗给打折呀之类的,更多的都是满山遍野的跑。对了,我还经常带着小我三岁的妹妹,这些年也真是苦了我小妹了,从小被我这哥哥吓到大,就这还爱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她上幼儿园,傍晚我接她回家,到了门口的时候,我大喊一声有鬼呀,就跑向对面的一个门(因为乡下房屋的布局都是南北俩门,一大一小,我家采取的是坐北朝南),还没跑出去三步远,就听后面传来一声哇的大哭声,妹妹坐在地上,俩小手揉着眼睛,还说要告我妈,我赶紧拿出水果糖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这才收买成功。不过这都是闲话,下面切入主题。

      那时我大概是十二岁,刚小学毕业,而我妹妹李嫣还在三年级,那个年纪就是无忧无虑的,但有时我也会躺在床上想:长大了是什么样子呢,快点长大吧。这天下午,我吃过午饭在床上休息,顺便胡乱想一些以后的事情,突然被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思路,原来这是我的童年玩伴儿王博来了。为什么我能这么准确的知道是他呢,是因为呀,平时老有邻居朋友来串门儿,所以我就和王博商量好,当他来找我的时候,先敲两下,然后三下,再是四下,按照这个规律,我就能不用出去就知道是他来找我,省的老被使唤去开门。我慢悠悠的穿上鞋子,走向门口,我们家是那种老式宅子,南北纵深很大,从里屋走到门口着实不近,这些年我爸妈都在县城工作,就直接在那里买了房子,隔天就回来看看我们。我晃着到了门口,把沉重的木门打开一条缝,一看,王博正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瞅着我,对我说道:李羲儿,出去玩儿呗,最近山上的野枣都熟透了,再不去摘着吃可就全便宜那些鸟了。我揉了揉眼睛说:行啊,正好有一阵子没去山上玩儿啦,顺便可以烤点地瓜和苹果吃,等我去洗把脸换个衣服啊。说完回过头准备回去,突然,从身后大门缝里探出个小脑袋,两只眼睛滴溜溜的,把我吓一跳,再一看,这不是我妹妹李嫣儿吗。还没等我开口,她就先说了:哥,我可都听见了,你们又要出去干什么坏事儿,我要告诉咱奶奶,哼!我无奈地摇摇头:我们是去摘枣子吃,回来给你带点还不行嘛!妹妹并不领情,撅着嘴说:我不管,你们就是出去闯祸,想让我不说也行,除非……除非你们带我一块儿去玩儿!我说这哪儿成啊,这是去山里玩儿,万一你摔倒了磕着了被马蜂蛰了咱爷爷奶奶不得揍死我呀。妹妹却说:没事儿,要是那样我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得,哥你就带我去玩儿嘛,你都好久没带我一块儿玩了。王博在旁边看得乐了,忍不住说道:你这当哥的也是怪不容易类,出去玩儿还被妹妹监视了,哈哈。我给他了一个白眼儿,回头对妹妹说:好吧好吧,这次就答应你了,不过你可别乱跑,跟在我后面,知道不?李嫣儿不停的点头,笑的跟吃蜜了一样甜。

      说罢,我便回去收拾东西,洗完脸清醒了许多,然后去和王博拿我们的上山工具—一把一人高的木柄铲和一根自制的枣木钩子,这两个都是上山必备神器,木柄铲很锋利,可以清除路障,还可以防身,驱赶野猫什么的;枣木钩前端有个蛇皮袋,钩到野枣一扭就落入袋子里了,屡试不爽。收拾完毕我们也不耽搁,即刻便朝邙山上走,村子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长方形格局,而是随山势走,所以我们上山的路有点绕,一路上说说笑笑,妹妹就像往常一样跟在我后头,不停地让我给她讲讲山上有什么好玩儿,想着路途还长,我就索性耐着性子给她说了说我和王博以前是怎么在山上挖灶台烤红薯,烧苹果吃,怎么在村里各处设立秘密基地,把拿别人种的苹果玉米土豆花生给囤积起来等等。听的小妮子都出神了,说以后干这些事儿一定要带上她。不知不觉中我们就来到了山脚下,抬头看去,黄土堆积的山上,郁郁葱葱,林深草密,虽说海拔不高,但还是会让人有一种来到了深山老林的感觉,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片坟山。古人云:生于苏杭,葬于北邙。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这山上会有这么多的墓葬,不过从很早开始,北邙山的神秘就不断吸引着我前去探索,虽然这种冒险精神是和一定的畏惧情绪杂糅在一起的。顾不上想那么多,当下由我领头,我妹妹跟在身后,王博断后,开始爬山,这时候手里的工具重要性就显示出来了,铲子和枣木钩都可以当作登山拐杖使,比徒手要省不少力气。但更麻烦的是有荆棘挡道,我不得不一边用铲子固定身体,一边用手拨开满是尖刺的荆棘,让妹妹先过,不过我们一路走来感觉好多刺丛都被砍掉了不少,料想应该是有村民进山开荒吧,可给我们减轻了不少负担。就这样走走停停,有时在半山腰休息,前后都是刺丛,在这样一种上下都不是法子的境地,我们都回头望向远处的风景,黄河如玉带,将大地切分开来,我们都一时出了神,最后是周博打破了僵局:李羲儿啊,咱们再不走我就要脱力滑下去了。我这才缓过来继续开路,就这样走了得有一个多小时,翻过了一个又一个岭,我们终于来到了那片野枣长的最大最甜的山崖边,看着那一簇簇的大枣,我们都乐开了花,总算没有白费这么大力气,于是我和王博搭伙儿,他用枣木钩撸枣子,我就在原地挖坑,做一个简易的灶,点上火把带来的红薯烤一烤,我妹妹就在旁边坐着,一钩到枣子就先给她拿去吃,看她的样子活像个吃饱墩儿。终于我们摘够了枣,红薯也烤的香喷喷的,就围成一圈吃起来,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到傍晚了,看着日暮西垂,美不胜收,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去。我对他俩说:该回去啦,我们从九连环那里下去吧,路远点但是荆棘少。他俩都连声答应,都被那密集的刺给吓怕了,我妹妹的衣服也被划了个口子,不过她依然很开心,笑呵呵的说就告诉家里说是自己不小心弄得。看来我这妹妹还言出必行,给我省了不少麻烦。

      九连环,顾名思义是很多圈,不过这圈不是并列相连,而是大圈套小圈,从山上看下去,就像一环套一环,只要这样绕下去就可以出去了。我没怎么走过这条路,因为听老人们讲这条沟里面有很多古墓,不是近些年迁的坟,而是几百上千年的古坟,并常有野兽出没,如豺狼之属,这些年估计很少有人见过这类动物了,不过用来吓唬小孩子足够了,而我和王博却不以为然,仗着胆子大,还有武器在手,就下去了连环沟。虽说山外面还没有完全黑下去,但这沟里却是掩藏在密林之下,这时候已经有点黑咕隆咚了,我们继续走着,下到第三层,这是妹妹使劲拽着我的手,说:哥,好黑呀,我怕,我要回家……我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道:嫣儿没事的,待会儿就到家了,我把手电筒打开就能看见了,说着去摸口袋里的强光手电筒。这时王博忽然按住我的手,对我们做了个嘘的手势,极轻地说:别开灯,你听那边,有动静!我心中一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竟然好像有火光在闪动,似乎还有人在说话。那说话声传来的地方并不是很远,我抱着妹妹轻轻地挪到一棵歪脖子树前,和王博趴在树杈上朝那边看去。傍晚的山中寒气渐渐积聚,透过朦胧的空气,我看见有两个人在那里烤火,由于只能看见侧脸,所以五官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小时候视力不是一般的好,和现在不可同日而语,所以能分辨出这俩人的身材是一高一矮,高的那人带个眼镜,穿着一件白色长褂,起来很斯文,而在火堆对面坐的那个就有点五大三粗,面相很是不善,这俩人也不怎么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那个矮的时不时还比划着手,他们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他们旁边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工具,这些工具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带来的,估计还有其他人在附近,而在他们身侧的地面上,赫然张开着一个洞,洞不大,刚可容下一个大人身形。我们当时看的有点糊涂,这伙人黑灯瞎火的来山里挖洞,神经病吗,不过细想之下感觉不对,他们不像是给死人刨坑立墓的工人,那就是—我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这伙人是盗墓贼呀!我的天,真有这种人存在啊。惊慌之下,我看向王博,他也是又惊又惧,看来他也看出来了,饶是我们这俩平日里胆大的,这时候也怂了起来。我们都没顾得上妹妹李嫣,正在想我们如何是好的时候,我瞥了妹妹一眼,她好像是害怕到了极点,终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赶忙抬手去捂她的嘴,但是为时已晚,随着一声划破长空的哭声,我们的心都冷到了极点,这下绝对闯祸了,我自己倒是不在乎,可妹妹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就真的后悔死了。这声音果不其然引起了那两个陌生人的注意,他们顺手拿起不知什么东西就走了过来,这时还是王博反应快,拽着我就往来路跑,我不敢怠慢,背起还在嚎啕大哭de妹妹跟着就冲了出去,只听后面也闻风而至,我们不顾眼前漆黑,凭借感觉跑出去几十米,这时也看不清脚下,加上背着妹妹,一不注意就被一条树根绊倒了,摔了我一个马趴,疼的我起也起不来了,感觉好像是被大石块儿砸中一样,只觉得全身生疼。王博一看我摔了,倒也很义气,赶紧回来扶我,可是后面的人也已经追至,我也顾不得疼痛,赶紧起来把妹妹挡在身后,紧张地看着来人。先到的是那个矮子,正面一看果然不像好人,一脸的胡茬,横眉怒目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铁锹,那奇形怪状的铁锹在手电光下显得寒光凛凛,见到我们之后便一脸坏笑:小兔崽子倒是跑呀,怎么不跑了,说着用脚踢了我几下,我心里虽是害怕,但挨了这么几脚,倒把我的怒气与恨意激出来了,这大多是由于非常害怕而导致的一种过度反应。我顾不上疼上去就想打那矮子,但终究是小孩子,哪里是对手,一下子就把我按住了,还骂道:哟呵,还挺厉害,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就要拿铁锹拍我,我下意识地拿手去挡,心想这下胳膊要废了,可是过了几秒钟,并没有东西打到我,我睁眼一看,只见矮子拿铁锹的手被那个白大褂死死捏住,竟是一动不得。矮子怒道:你他妈干什么,别以为你是大哥请来的人我就不敢动你,这几个娃子看见了我们的事,不能让他们见到明天的太阳!我和王博吓得目瞪口呆,我妹也看得呆了,吓得再也说不出话。这个白大褂看起来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剑眉星目,斯斯文文的,但是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深邃,他淡淡地对矮子说:这就是几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不会给我们惹出来什么乱子,不信你问他们,说着对我们说道:你们是来这边玩儿的吧,你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我已经有点麻木了,便支支吾吾地说:你们…你们是来挖野菜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说出来这么句话的,反正只记得好多外地人来乡下山上野地里找野菜,说营养价值高还健康无害。说完白大褂突然就笑了出来:你看,我们就是来挖野菜的!朝矮子使了一个眼色。矮子在旁看的气呼呼的,好像并不打算领情,还是凶恶的盯着我们,此时被白大褂松开的手突然就抡了起来,我以为我真的要被打到了,却没曾想,他竟是朝着旁边的白大褂就扑了过去,白大褂也是吃惊一下,但是眼中寒光逼人,仗着身子轻巧,一侧便闪在一旁。矮子也是没有料到,用了死力气,由于身体笨重,竟止不住惯性,朝着狭窄山路旁的悬崖就掉了下去。白大褂想去拽人,却也扑空,面色极为难看,转过身严肃地对我们说:也怪这人作恶太多,罢了罢了。你们三个,我不管你们回去说什么,怎么说,都绝对不能提到你们见过我,今天是我救了你们,这就算是扯平了。那个人是他自己掉下去的,想必你们也看见了。如果有缘的话,我们还会见到的。说完也不回他的营地,而是头也不回地朝我们来时的方向跑去,转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只留下我们怵在那儿,张着嘴睡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才从方才发生的一切中缓过神来,晚上的寒风把我吹的清醒了不少,拍了拍王博,又安抚了妹妹一下,说道:现在我们赶紧回去吧,这里不宜久留。说完便不顾身上的疼痛,爬了起来,背上李嫣儿就要跑下山去,这时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低头一看,是一块造型很古朴的玉,隐约像是一条龙形,就在刚才白大褂离开的地方,应该是从他的身上掉下来的,不过也来不及细想,就朝连环沟深处跑去。这一路我们都卯足了劲儿,生怕后面再有什么东西追过来,路过那个洞口的时候,只瞥见洞并不深,料想他们是准备夜深人静再动手。不过我们也不敢再想那么多,一路飞奔回了村子,在到达回家的交叉口时候,我对王博说: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也想不到,事已至此,我想我们就按那个白大褂的说吧,他既然救了我们,应该不会害我们,那个矮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去,不摔死也被荆棘扎死了,多半是活不了了,警察肯定要上门,我们千万不能说漏嘴,就说是那个人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王博点了点头:好,咱们要知恩图报,就这样来。眼下我是快累虚脱了,只想赶紧回家吃个饱饭洗个澡,拜拜。于是就这样我们各回了家,由于知道我的习性,很晚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拉着妹妹一块儿去就有点不应该了,还是被骂了一顿,三天不能出去玩儿。妹妹倒给我说了好话,说是她自己要出去的,爷爷奶奶多疼孙女儿,这事也就这么算了。令我吃惊的是,我的小妹李嫣经历了这么多事,竟然没有在大人面前和盘托出,让我刮目相看。

      之后的事情挺让我们意外的,警察来了,不过没有找上门来,只是判断为盗墓贼夜晚失足跌落山下,系意外致死,并缴获了很多盗墓工具,包括那把奇怪的铁锹。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什么铁锹,而是一种专门的盗墓工具——洛阳铲。我也很难想到,多年之后我会拿着这样一种东西做起了当年我畏惧不已的事,不过角色发生了反转,我们是考古,他们是盗墓。此外,在我心里留下更多疑惑的,是那个白大褂,他衣着挺考究,似乎是个正直的文化人,我怎么联系也没法把他联系到盗墓上。而看他的身手,又全然不像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眼神中那种看不透的感觉在我心中挥之不去,还有那枚玉龙,从那以后我就把它挂在脖子里,经常端详,在之后大学的几年里,我也没有放弃过寻找这枚玉龙的踪迹,但一无所获。

      一个疑团带来的是另一个疑团,往事在我的脑海里浮现着,就像一个很遥远的梦。我试图解开梦的秘密,却发现我对它几乎一无所知。我试着相信冥冥中有股力量,一直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茫茫的历史中有太多秘密,我相信其中有我要守护的东西,那将决定我一生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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