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小区规定,每两天可凭出入证由一人外出采购,我就两天下楼一次,外出买菜。
正对单元门,是小区的一个小花坛。围一圈低矮的绿植,里面种的主要是桃树。那么,我的“遇见”,就是这株枯树。
在庚子早春,被禁足在家,不能与大自然亲密接触,似乎是件坏事,但就是这个闲,才让我有了凝视枯枝发芽的惊喜,重新感悟春天,感悟生命。
又在小区遛弯,满眼树木似乎都是枯枝,但驻足仔细看,却是暗流涌动,令人感动春的力量,生命的顽强。
桃树,柳树,玉兰,龙爪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植物,在阳光下,在春风里,悄然发生了变化,吐露了新芽。麻鹊和灰喜鹊,在枝头歌唱,跳跃,最早传递春天的消息。
枯枝,在这个哆嗦的春天,外形接近,近乎酷似,骨瘦嶙峋。你能从死难的内部,掏出秘密的美丽,叫做花骨朵,绚烂而悲伤的地芬芳着岁月。而你苍老的风骨里,还有年轻的希冀,养了一树的吵吵闹闹,似羞如娇,并且引领东风。
我凝视着你,感知你的不容易。夏日烈焰下,炙烤着脆弱,抽取地下水分,秋天狂风里,摇晃着根基,狂暴地拔掉树叶,冬雪重压中,冰冻着理想,无情折断树技。还有暴雨,雷电,人为。
与老当益壮的枯树,攀谈过去的风景,显而易见,我的成色与内涵还略显浮浅,清心寡欲,才有这合格的朴素。想必信仰里供奉的,只有生命这唯一尊神,而我的神龛里,豢养了许多自言自语的杂质。
将听从谁的教诲?易变化的主张,模棱两可的答案,唯花骨朵变为满树苍翠,花儿吐露芬芳,直至结出果实,才是生命的洗礼,轮回的真谛!
人与万物,其实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相互关系。永远不要自以为高人一等,高高在上。当你摆出那种姿态的时候,所能证明的,绝不是你的优越与高贵,而恰恰反映出,是你人品的不足,见识的浅薄。
感谢枯枝告诉我秘密,一花一叶皆世界,一木一枝总关情,最美的风景在身边,在心里。
我想,人们盼望春天,讴歌春天,正是自然季节的生物钟唤醒,与这株枯树一样,充分显示了大自然的力量。而人的所有希冀,只是借用春天万物复苏的意象,达成自己的万事如意。
春天是枯树的美好时光,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它将按照自然的规律,畅快地生长,经受风雨,接受考验。而人,也是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自古以来,人们观察自然,品味自己,用文字,用诗,表达着自己的认识。春在不少诗人眼里,是唯美的,万千气象都可收入笔端: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孟浩然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王维《鸟鸣涧》
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王贞白《白鹿洞二首·其一》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朱熹《春日》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杜甫《绝句》
题都城南郊
唐·崔护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锦被亭
宋·苏轼
烟红露绿晓风香,燕舞莺啼春日长。谁道使君贫且老,绣屏锦帐咽笙簧。
而在另一些诗人眼里,春天又是:
《落花》
严恽
春光冉冉归何处,更向花前把一杯。
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
《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
晏殊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楚天遥带过清江引》
薛昂夫
目断楚天遥,不见春归路。
春若有情春更苦,暗里韶光度。
夕阳山外山,春水渡旁渡,
不知那答儿是春住处?
《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
苏轼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浪淘沙·帘外雨潺潺》
李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人的心境,反映到春天,竟然是如此大相径庭!
而我最喜欢的,却是这首:
新雷
清代:张维屏
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
千红万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声。
久寒而必暖,否极定泰来。春到人间,惊雷阵阵, 万物复苏,只需要时间。时间一到,万紫千红,如约盛开。
看来,无论枯树,还是人,都应顺应自然,认识自然,敬畏自然。正如释迦牟尼所说:无论你遇见谁,都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给你一些什么,若无相欠,怎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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