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影病倒了好些时日,等她再次出府门,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这半个月里,她每日里不过念念诗,写写字,尽管她将自己的心思影藏得很好,但从小就服侍她的贴身女使姝儿还是看出来了她的心思。
“小姐,可是在想当日在菩安寺遇上的那位公子?”
“那里有!”听到姝儿这样问,宋影顿了一下,手中的绣花针不小心刺进了指尖,一抹热烈而诚挚的鲜红慢慢渗了出来。
“哎呀!小姐!”姝儿赶忙取来一根干净的手帕,然后又迅速找来了药箱给她清洗上口上药。
“还说不是!这都分神伤了自己了!”姝儿嗔怪道,语气里满是担忧。
宋影看着姝儿,浅笑一声:“好了,不打紧,我只是想着,该如何报答他。”
是啊,该如何报答他~宋影也不知道,可谢欢的容貌却深深印刻在宋影的脑海里。
又过了几日,宋影带着姝儿去了江州城里的墨轩阁。
墨轩阁是江州城里最有名的字画店。
宋影握住高克明的《乌江寒雪图》,轻轻打开,端详着画卷上的笔墨,微微颔首,莞尔一笑,满意极了,嘱咐店家将这幅画包起来。
姝儿不解。“小姐,这些字画有什么好看的啊?”
“姝儿,姨父不日就到了,他最喜欢字画了。作为晚辈,我得准备些礼品。”
两人正说着话,不知是谁人大叫一声“着火啦!着火啦!”。
众人都慌了,纷纷扔掉手中的字画,如同潮水一般往外涌去,挤在门口,却不想堵住了唯一的生路,于是有人开始骂骂咧咧。
“是哪个不长眼的!赶紧出去!别挤在门口挡路!”
“出不去啊!门口都被赌死了!”
“别乱动!我的字画儿啊!这些都是历代真品啊!”
“救命啊!救命啊!”
一时间,烈火尽情地燃烧着空气中的不安与恐惧,炽热和烟尘充斥在整个店铺里。房梁被火烧断,不断坍塌下来,将宋影和姝儿的生路堵得死死的!宋影开始不断咳嗽,空中的粉如同千万只蚂蚁一般尘钻入她的喉咙,噬咬着她的血肉!姝儿在一旁着急得直冒汗,怎么办?难熬真要被大火烧死吗?
里面的人手足无措,可外面的人也不敢进去,只能看着火势愈来愈大。
声势越来越大,惊动了在小茶摊喝酒的谢欢。
谢欢本是不想掺和到这场火灾里的,可他听见围观的人说画坊里还有个姓宋姑娘,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人按到在桌子上。
“哎哟哦!这位爷轻点儿!轻点儿!”那人面目狰狞,显然是承受不住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力量。
“说!那火场中姓宋的姑娘教什么名字?”谢欢语气决然,双眼中甚至透露出杀气。
“哎呦呦!小的也是听别人说的,说那姑娘是宋知府家的千金给,叫什么宋影。对!就是叫宋影!”
“这位爷!小的就是一喝茶的!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吧!”
那人还在求饶,可谢欢却没空管他,一松开手便往火场的方向奔去。
待他到达被大火烧的差不多的墨轩阁时,官府的、宋府的,黑压压将墨轩阁围得水泄不通,众人都忙着泼水救火,可就是没人敢火场救人。
这墨轩阁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地方,有七层楼那么高,只在外围泼水怎么可能灭掉大火?
哀嚎声连成一片,扰得人心烦意乱。
“水龙呢?”谢欢揪住一个衙役,恶狠狠地问他。
那衙役也被谢欢身上的戾气震慑住了,颤颤巍巍得指了指东边儿说:“已经去叫了,可是这条巷子太窄,水龙进、进不来。”
“可恶,没时间了!”谢欢一把将那衙役扔在地上,二话不说,直接冲进火场。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这、、这人不要命了?”
“就是,这火这么大!”
“看什么看,赶紧帮忙打水来救火啊!”宋知府大声怒吼道。他的女儿还在里面,他的妇人也早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这帮人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说闲话!
他恨不得将所有的人都杀了!
可他也不敢进去救人,只能期盼刚才进去的谢欢救出自己的女儿!
“宋影!”
“宋影!”
谢欢在火场中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浓烟阵阵他被呛得口干舌燥,眼睛也被熏的睁不开。但他还是不放弃。
烧毁了的木头纷纷落下,砸在地上,火星四处喷溅,点燃了他的玄色衣袍,他感觉自己就快要被大火吞噬了,可他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必须找到宋影!
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姝儿听见了他的呼喊声,赶忙回答道:“救命啊!我们在回廊的水缸边!”
谢欢立刻赶过去,才发现宋影早已经昏迷不醒了,姝儿的发髻也已经散开,脸上满是污渍。
谢欢看了看地上的水迹和破碎的瓷片,心里便知晓了大半。
那一瞬间,他感到一丝丝寒气侵入了自己的心里,让他觉得寒冷与害怕!
谢欢立刻抱起宋影,随后又撤下一块衣袂蘸上水给姝儿让她捂住嘴。
他带着二人迅速冲出火场。
而宋知府一家还在外面焦急地等着,宋夫人早已经哭晕了过去。宋知府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不时看向大火,眉头像是用针线缝住了一样,根本舒展不开。
忽然,有人大叫一声:“出来了!快看!有人出来了!”
众人都目光都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谢欢抱着宋影走了出来,姝儿跟在他的身后!
众人提到嗓子眼儿的心顿时落了下来。宋府人看到自家小姐安然无恙,也都松了一口气,连忙将小姐送上了马车,有急忙给谢欢找了辆马车,匆匆赶回宋府,只留下些衙役家丁善后。
柳老爷与夫人热情的招待了谢欢,邀请他在家住几日。谢欢因为担心宋影,也就不再推辞。
宋影在家中静养了几日,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当她听见姝儿说自己被谢公子所救,在自己昏迷期间,哪位公子还来探望了好几回时,她的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就像是花开了的感觉。
她出了闺房,准备去答谢他,经过花园时,却看见了一个人在院子里舞着剑。
他一身素炮,身手利落爽快,剑如琴弦,挥动是发出清脆的声响,带动的气流卷起了落在地上淡粉色的海棠花瓣。
宋影有些看呆了,好久才弱弱的叫了一声:“谢公子?”
谢欢回过头来,将剑收回剑鞘,看着眼前的姑娘。月白色的裙子略显单薄,却更衬出她身体初愈时的娇弱,未施粉黛的眉眼将她藏着的小儿女心思表现得温柔可爱。而这样一个令人怜爱的姑娘正看着他,脸颊微微泛了红。
谢欢有些惊讶,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宋姑娘?
他露出笑意,她也是。
两个人相对而立,有风吹起了院里的海棠,散发着甜美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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