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赏原《画壁》毕,然意犹未尽,遂续一二,狗尾续貂而已,仅供玩味,不做学术之深究,恭请斧正。
——题记
若年后,孟龙潭与朱孝廉复客都中,以心中愧疚,复过殿宇禅舍,欲赎前过。
向之老僧龄高又矣,然精神矍铄,听闻朱君又至,故存匿自禅房以试其心。勿肃衣出迓,且勿导与随喜。孟朱察寻遍,未果,以为云游四方。
少倾,孟往听说法去矣。朱复见东壁散花天女,不觉往趋之,一垂髫者,烟波缥缈,拈花微笑,两靥倦懒,一别数年,风姿更韵。朱生矗立良久,手合为十,拜,双目轻掩,低头俯耳,心念以歉之:“鄙生孤陋,昔年之事,如在昨日,若磐石坠心间,久不得散。今鼓气莫大,胆敢复访天女,以消忧愁苦雨。”语毕,再拜,拱手欲却去,又似有人暗牵其裾,生欲见而欲不见,乃怔,其牵愈烈。回顾,复为垂髫儿,冁然意去,朱生无动。窃思:既见天女,何否赎过于面?履即从之,女无作招状,乃趋之。老僧静坐于禅房。
舍内寂无人,生立床榻前。头低而不抬,拱手作揖,轻曰:“昔年之事,鄙生负于天女,婴吾数年,心愧不已,遂面之以求天女谅。”再作揖。女默不言,而似樱唇欲启,手捧娇花,半倚榻边,又闻阵阵清香,丝丝沁人心脾,一时寂静,穿针绣花之声清晰入耳。“腹内无小郎。”唇瓣上下相接,玉珠五颗轻落地。朱缓目而视之,四目相对,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想。来时意抛九霄云天,昔时怖遗三生以外。“四顾无人,渐入猥亵,兰麝熏心,乐兴未艾。”
正道是:“欲向天女负荆条,却与醉了温柔乡。”
如此二三日,不知昼夜昏沉,不知日月交替,女之香气弥漫,生之情意盎然,殊不知祸之将至。昔年如是,今亦如是。金甲使者铿铿甚厉,缧锁锵然,旋有纷嚣腾辩之声。女惊起,拽朱匿榻下,其臂酥然,乃启壁上小扉,欲循去,未料使者匿其间,争执声起。罚与俱来,朱生骇而魂不附体,乃昏去,天女遣下界。
朱生怔,耳鸣目眩,足膝酸软,累状戚而不可名状,手臂彤红如胎记,忽记天女之拽,却竟不复忆身之何自来也。其是梦邪?其是真邪?木讷而出,适遇老僧,恍惊其未远游也。朱生羞赧,忍问其故,僧笑曰:“幻由人生,贫道何能解!”醍醐灌顶,悔已晚矣。
后几年,朱孝廉郁而终,一臂如常,一臂色如涂丹,身后人多以讽之,呼呜唉哉!
异史氏曰:“幻亦是真,真亦是幻;幻矣,真矣,由是人心动矣。盛世日下,人心不古,怖境无能以摄人,非以自取苦果而以悔之,此人心罔矣。”微是人之故事,今又纷纷动心耳,群居以守口,独居以守心,后者犹甚,如是而已。
续《画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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