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今天,林奕含在公寓自缢。留下本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图片取自facebook林奕含公共主页 2017年2月,该书在台湾发行。2018年2月,简体字版在大陆首发。当发生女童、甚至成年女性被性侵事件时,新闻报道或评论中常出现“下一个房思琪”“翻版林奕含”等字眼。
小说中,房思琪从十三岁起就遭受其语文补习老师的“性侵”“性虐待”,并且长达五年。“思琪她是爱李国华的”,林奕含如是说。
回到现实,林奕含在其十八、十九岁时遭至她老师性侵,2014年与她未婚夫启用法律手段控告补习名师陈星。直至2017年8月(距奕含死亡满四个月),这位老师仍未能被起诉。“强制”这点很难证明。
截图取自Readmoo(台湾电子书平台)对林奕含的采访视频房思琪是未成年人,无论强制或自愿,犯罪事实都是成立的。正如李星星案。
而林奕含案件争议之处在于她满十八周岁,它属于“诱奸”而不是“强奸”(根据林奕含闺蜜与补习班班主任等人的论述)。正如伊藤诗织案,已有证据很难证明是“强奸”,刑事不予立案,于2019年12月伊藤民事胜诉。
截图取自伊藤诗织在一席的演讲视频 2017年10月,该书在日本发行。2019年4月,中文版本首发。我不谈林奕含的性侵经历。法律裁定不了的事,再多谈,就属于想象,那是小说的范畴。
能确定的,一是林奕含自杀,二是她曾罹患忧郁症。
1 “文学让我幻灭”
林奕含热爱文学,信仰文字,曾经认为“一个写出好作品的作者,人品理应是好的”。就是这一信仰的幻灭,令她走向死亡。
截图取自Readmoo的采访视频“我永远都记得,我第一次知道奈波尔他虐打他妻子的时候,我心中有多么地痛苦。我是非常非常迷信语言的人。我没有办法相信,一个创作出如此完美的寓言体的作家,会虐打自己的妻子。”
林奕含没能从政大中文系毕业,大三那年,她精神病复发。有次她撞见陈星牵手了一位小女孩,陈星向她说明,他爱(过)她,同时也爱身边这位女生。是陈星,这位曾对她说出“精美”情话的语文老师,在精神上背叛了她。
“都是你的错,你太美了。”
“当然要借口,不借口,我和你这些就活不下去了,不是吗?”
“你现在是曹衣带水,我就是吴带当风。”
“我在爱情,是怀才不遇。”
她曾认为说出这些情话的人应该是言有所衷的。但现实并不是。
用她的原话,
“我终究必须相信,文学让我幻灭。我长年以来用来锻造我的尊严、我引以为傲的、让人赞叹的,我自己会有些得意、自己以为有点思想的那个东西,竟然,会变成这样子,我真的非常痛苦。”
2 “经历过核爆”的精神病患者
林奕含在高二那年患上抑郁症(这与她遇上陈星的年份一致,只是从已有证据很难证明“因遭性侵、性虐待而得上抑郁症”。)
截图取自Readmoo采访视频2016年,她在婚礼致词环节中提到这件事。
图片取自facebook林奕含公共主页“重郁症这件事,它很像是失去一条腿或者是失去一双眼睛。人人都告诉你说,“你要去听音乐啊”、“你要去爬山啊”、“去散心啊”、“你跟朋友聊聊天啊”。但我知道不是那样的。我失去了快乐这个能力,就像有人失去他的眼睛然后再拿不回来一样。但与其说是快乐,说的更准确一点是热情。我失去了吃东西的热情,我失去了与人交际的热情,以至于到最后我失去了对生命的热情。”
这就是为什么抑郁病患者会寻求死亡。
图片取自facebook林奕含公共主页“我常常会哭泣,然后脾气变得非常暴躁,然后我会自残。另外一些是你们或许没有办法想象的,我会幻觉我会幻听我会解离,然后我自杀很多次,进过ICU, 或是精神病房。”
什么是“解离”?
图片取自facebook林奕含公共主页“所谓的解离呢,以前的人会叫它“精神分裂”。现在有个比较优雅的名字,叫做“思觉失调”。但我更喜欢用柏拉图的一句话来叙述它,就是灵肉对立。因为我肉体受到的创痛太大了,以至于我的灵魂要离开我的身体,我才能活下去。”
小说中,房思琪出现解离,是一次被李国华性虐待时。
《女人迷》杂志专访林奕含思琪问道,“老师手上的东西是童军绳吗?”“把腿打开。”“不要。”“不要逼我打你。”
这里再打一个八字结,那里再打一个双套结。她的手腕脚踝被绳子磨肿。
“不要,不。”房思琪的呼叫声蜂拥出脏腑,在喉头塞车了。没错,就是这个感觉。就是这个感觉。就是这个感觉,盯着架上的书,开始看不懂上面的中文字。渐渐听不到老师说的话,只看见口型在拉扯...灵魂要离开身体了,我会忘记现在的屈辱,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我又会是完好如初的。”
在自己婚礼上,林奕含用大篇幅语言讲述“重郁症”这事,她想为精神病去污名化。没得过抑郁症的人不要觉得这是件诗情画意的事儿,得过的人不要因害怕外界眼光而不敢去治疗,或只能偷偷去治疗。想必这就是她所说的“去污名化”。
3 “不是我不为,是我真的不能。”
2017年4月27日,林奕含自杀。这是她长期得重郁症的结果。
若说根源,难道不是现实对她“真善美”价值系统的撞击而致使坍塌吗?她叩问道,“艺术难道从来就只是巧言令色而已?”
认清了,说清了,她也就没法活了。
罗曼罗兰如此定义“英雄主义”(这是句被用烂用俗了的话),“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了世界的真相,依然热爱它。”
图片取自facebook林奕含公共主页很显然,林奕含不是罗曼罗兰定义的“英雄”。她说,“不是我不为,是我真的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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