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着茸茸雪片散落于白色的苍茫大地,几缕若隐若现的阳光透过云层缝隙和飞雪映入邱林间一片湖面薄冰之中,细碎银光泛起,仿若一面银制镜面将林间阴霾驱散了几分,别有一番湖光山色。
三个月时间转眼既逝,飞雪降临~冬季如约而至。
但比起今年寒冬,让大部分羽国人觉心头发凉的确是一则消息,羽国边境僵持近十四年的战事失利,殇丘山脉五百余万里天然屏障被邻国大晋攻破的消息……
一时间,“独孤雁”之名与这次的边境失利的消息一同传遍了羽国大街小巷,据羽国皇朝张榜所述,独孤雁作为边军将领~勾结其余百余同阶将帅~私通晋国,带领叛军在殇丘山脉一带大肆屠戮十余万百姓,造成了边境后方混乱,匆忙间~边境出兵后方平乱,这才被晋国趁虚而入,造成战事失利,殇丘山六千余万人更是在之后遭晋国屠杀。
如今,这鸣湖邱已成为了羽国的新屏障。
凌乱的蹄声踏破了白色寂静,一辆马车不顾漫天飞雪正从湖边疾驰而过,车厢颠簸,其上插着数十只箭矢。
两匹快马紧跟在车轿后侧,一匹马上骑手已经不知所踪,而另一匹马上~一人后背插满箭矢,无力地伏在马背上,身上血液顺着马身滴落而下,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腥红点点,格外扎眼。
再之后十二、三丈外,十几人的马队杀气腾腾~紧随其后,这群人衣着五花八门,但均蒙着面。
前排几人正持着弓弩向马车方向射击,一支弩箭射完便退到后排装填,第二排补上继续射,周而复始。
不一会~垫后的两匹马便成了刺猬,倒在雪地之中,马车也很快便被追上。
一绿衣的蒙面人骑马奔至马车车夫旁两丈,一手拉缰绳,一手将手中弩矢对准了车夫,怒吼道:“停车——,否则我连你一起停下!”
车夫面相四、五十岁,手中还握着一把短刀,可一看连碰到来人的机会都没有,只得将刀插回腰间,逐渐勒紧缰绳,将马车缓缓拉停。
没等车轿停稳,骑马的十几人便将马车围了个严实,逼停马车的绿衣蒙面人从马上侧翻而下,手中弓弩仍旧指着驾车的中年人,呵斥道:“滚~!否则——死~!”
车夫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群人这么轻易就会放过自己,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车轿,稍一犹豫,便咬牙跳下马车,飞快的穿过蒙面人的包围圈,消失在了飞雪中。
绿衣蒙面人明显是首领,见即将大功告成~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凶光,抽出背后长刀~迈开步子向车轿走去。
可就在此时~他耳中忽听“噗”的一声,只觉右臂一麻,随后瞬间剧痛袭来~!低头一看,只见一根顶端被削尖的细长树枝,贯穿了自己的右臂。
尚未来得及震惊,两声惨叫又传入了他的耳中,绿衣人扭头一看,两名同伙已从马上滚落,同样右臂被树枝射穿,正捂着手臂在地上大口喘气。
“弓箭手~!?情报有误~!!”凭借经验,绿衣人很快便猜到了此刻情况,心中顿觉不妙。
他一步向车轿方向跨出,欲寻掩体,双眼则快速扫视四周,脚步刚落,忽见三条黑蛇在满天飞雪的掩护中划出弧度,再次袭向他们。
躲避为时已晚,他只觉得左腿膝盖又是一阵剧痛,再次被一根树枝刺穿,与此同时,两名蒙面人同样右臂中箭,从马上跌落。
绿衣人觉得左腿力量全无,身子一歪~单膝跪倒在雪地上,他额头见汗,呼吸加重,眉梢几乎凑到了一块,左手颤抖指向湖边一处小山坡,厉声吼道:“在那边!箭是从那边射出来的——!”
正陷入慌乱的马队听到绿衣人的吼声,也不及多想便驾马向山坡方向奔去。
还没跑出两丈,又是飕飕两道破空声袭来,两名蒙面人同时肩膀中箭,哀嚎着从马上跌落。
最后仅剩的四人心中大骇,只得压低身形,将身体全都伏在了马背上,趋马急奔。
两旁的矮树在飞奔的四匹马两侧飞快倒退着。
很快,一个蹲在雪地中的人影便出现在了四人眼前。
一棵松树旁~一人右手伏于地上,左手杵着一把长约半丈、看不出材料的长弓,单膝跪地,此人背后一个箭筒已经空荡,全身裹于一件破烂黑色斗篷之中,一顶斗笠下唯见一双眸子看向马上一行四人,眼中满是漠然。
见到偷袭者已近在眼前,四名蒙面人心中却不喜反惊。几人心中皆清楚~此人距离他们遇袭处实在太远了,即便不说这距离~单说这风雪中每次都数箭齐发的手段和准头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心中虽有疑虑,可手上却没闲着,十五丈距离内~四支弩箭几乎同时离弦~射向了斗篷人。
斗篷人眼中倒影弩矢放大,其内不掀半丝波澜,右脚发力侧身翻跃而起,四只弩箭擦身而过同时~,之前右手伏于的地面处~雪花飞溅,一根绳索从雪地里被顺势扯起~!
四名蒙面人均是一愣,可不及多想,另一条绳索已从马前几寸处的雪地中弹出,横拦于马前~!
视线被掀起的雪白遮蔽,四人只听马匹嘶鸣传入耳中~!
下一秒~天地倒转~,四人皆被甩离马背向前翻飞而去~,直到此时他们才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喊道:“绊马索——!”
斗篷人此时已是落地站稳,启动绊马索的绳子仍在手上,只见他右手向前一划~,一声脆响传出~,整根绳子被从雪地中抽出,向着飞在半空中的四人甩去,再是凌空几次抖动,绳子像是忽然有了生命,扭动着缠上了四名蒙面人的右臂。
左手甩开长弓,抓上绳索;腰身下压,侧身弓步拉开,斗篷人口中一声轻喝,将绳子向后一抡,只见绳索绷紧~刚要落地的四人再次被扯向半空,划出一个圆弧~越过斗篷人头顶~,重重砸在地上~!
眼前雪花翻飞,宛若鹅毛,四名蒙面人躺在雪地中直觉天旋地转无法动弹,如果没有这满地的积雪,估计此时的他们已经当场重伤晕厥,可对于他们来说局势仍不容乐观,几人都明白~他们现在已成砧板鱼肉……
黑色斗篷几步挪至四人躺的位置,半晌却没再动手,反却绕着他们缓缓踱起了步子,似在考虑如何处理几人,只是一双眼睛仍满是冷漠,看不出半丝情绪。
一名矮胖蒙面人见此人暂时没动手的意思,便欲开口套些近乎:“……呵呵,前辈…您…啊~!!————!!”
话刚至嘴边,就被自己的痛呼打断了。
因为他突然感觉~缠在自己右臂上的绳索猛然勒紧~!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与四人惨叫同时响起,绳索嵌入几人手臂皮肉,一瞬间,四人右臂已是四、五处骨折。
血液浸湿衣袖,豆大的汗珠顺着四人惨白的脸颊划入雪地之中,他们身体抽搐,呼吸粗重,缓解着手臂上钻心的疼痛。
又是半晌,刚才试图说话的那名蒙面人才从牙缝中颤颤巍巍挤出一句话:“阁……阁下是……是蕴灵师……吧?”
诚然~不说此时这对绳索的操作能力,单是一开始射出的那几根树枝就定然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而这一点或许几人见到斗篷人第一眼时已经猜到,但还是心存侥幸,不甘心错失良机、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
斗篷人仍是静立漠然。
“你!……要杀便杀……,我等不是你对手……你……也无需…如此猫戏老鼠——!”见此情形,矮胖蒙面人咽了咽口水再次开口,言语中少了敬畏,倒是多了几分决然。
斗篷人脚步一顿,似是对这矮胖蒙面人的态度有些意外。
斗笠下一个冷漠的声音淡淡响起:“要杀尔等之前几箭我就不会只射手臂,哎~算了……滚吧……”
矮胖蒙面人满是意外:“你~——不杀我等?”
斗篷人不再言语,只是那条绳索从几人右臂上松开,缓缓退回黑色斗篷之中。
四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再多做停留,均顾不上身体与右手的疼痛,相继搀扶爬起~,跌跌撞撞走到已从地上站起躲在一边两匹马旁,奋力爬上马背。
刚欲驾马离去,矮胖蒙面人却是一回头,似是思虑再三对着斗篷人言语道:“那个~……阁下若不是他们一伙,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趁早离去吧……”
语毕,两匹马便托着四人踉踉跄跄渐行渐远……
黑色斗篷站在原地没有动过半分,直至四人彻底看不到踪影后,斗篷人才轻叹了一口气,摘下头上斗笠,露出一张古铜色的脸,同时~一阵啧啧声也在这青年脑海中响起。
“啧啧~,雷孽小友啊,以前你什么样呢~,我是不知道啊,不过我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吧~,总觉得你特别喜欢搞人家右手是真的,你是不是对右手有什么特殊的怨念啊~?”
“以防万一而已,大部分人的惯用手都是右手……”雷孽呢喃着解释了一句。
“怎么这次突发善心~不杀这些匪盗吗?
星渊有些疑惑,其实这三个月以来被雷孽碰到的匪盗又何止这一帮?盗匪十三伙,共计一百八十六人皆在奸淫掳掠中为雷孽所杀,其果断~有时甚至连星渊都觉得惊讶,这不满十八岁的青年杀起人来竟与那些匪徒中的杀人老手无异……
当然~它也知,雷孽杀盗匪可并非为了什么所谓的“正道”……
雷孽没有答话,对于这些人的生死他之前确有考虑,但既然这伙人放了那中年车夫一命,他自也不吝放这些盗匪一命。
毕竟——乱世艰难,各奔前路罢了……
暗叹一声~雷孽扭头看向雪地中仍未爬起的两匹马,其一前腿已断,嘶鸣间在雪地中挣扎似还想站起;其一脖颈扭曲,口吐白沫~身躯颤栗。雷孽身上黑袍鼓动,绳索如长蛇~再次自黑袍中窜出,眨眼间已在两马勃颈上各绕一圈,右臂向下轻压,绳索迅速退回袍内,一双马头均被斩断~卷至半空~!
难得的肉食~雷孽自然不会浪费,待那脖腔中如泉的血水喷撒完毕,雷孽便会将马尸收取,至于那矮胖蒙面人所言~他不曾在意,他本也没想过要和马车上之人有什么接触。
可就在此时雷孽确是眉头轻皱,他扭头~冷声出口:“你不知乱动别人之物很无礼吗~?”
音未落,一个身影已进入雷孽视线,此人立于他之前所在的松树旁,正手持雷孽的黑色长弓仔细端详,目露疑惑之色。
二十余岁面相,身材适中,着一身红纹灰色袍服,头戴竖冠,浓眉~眼如牛。而其周身毫不遮掩,如心跳般明显的灵力波动则表明了此人乃是一名蕴灵师。
见雷孽面露寒意望向自己,此人讪讪一笑,手中长弓甩向雷孽,说道;“阁下这兵器有些意思,看似凡铁毫无灵性,却能经得住如此远射的拉扯之力,我一时好奇,看看罢了~。”
长弓入手,雷孽面色缓和~却未放松警惕,言道:“若无事,请离去吧。”
面对雷孽此般冷言冷语,这牛眼青年倒显得无所谓,随意一拱手,道:“在下韩斌,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雷孽。”
眼下了然一身,雷孽自也不怕姓名被他人知晓。
“原来是雷兄弟~,我家小姐想请雷兄弟移步,以谢救命之恩~!”
“你家小姐~?”雷孽有些疑惑:“马车上之人~?”
韩斌微微点头。
“韩兄一直都在马车之上?”
“正是~!”韩斌点头。
“那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雷孽摇了摇头,叹息道:“若如此~,韩兄为何不救之前马车后方两名护卫?”
谁知此问却引起了韩斌一阵发笑:“哈哈~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护卫本就应将生死置之度外,会死再正常不过。而且~区区两个凡人武夫,也值得我来救……?”
说道这~韩斌摇了摇头,似觉察到自己多话了,~声音戛然而止。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即可……
“好意心领,不过在下还有事~请回吧~。”
话至此,雷孽已不想再与此人过多言语。
“此地远离主要道路,附近唯有一文星镇,雷兄若要去此地~大可与我等同行,我家小姐乃文星镇~林家现任家主,说不定还可帮到雷兄~。”
韩斌似是没有听出雷孽话语中拒人千里之意,再次邀请到。
“文星镇……林家……?”
听闻此话,雷孽思考片刻~点头同意。
“那便请韩兄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
说罢,雷孽便扭头看向两具已差不多不再喷血的马尸。
韩斌会意,转身离去。
此行~雷孽确实要去文星镇寻人,可他单知一名字,却不知此人样貌特征,若有人能帮忙倒的确可节省不少时间。
念及此,雷孽脑海中忽然又响起之前矮胖蒙面人的话语。
“果然还是应该想个假名啊……”
低喃一句,雷孽从腰间挂囊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搬山符,将两匹马尸收入其中后,转身~向着山丘下,马车所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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