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德行》
【原文】
陈太丘诣荀朗陵,贫俭无仆役,乃使元方将车,季方持杖后从,长文尚小,载著车中。既至,荀使叔慈应门,慈明行酒,余六龙下食,文若亦小,坐著膝前。于时太史奏:“真人东行。”
【戏文】
今天这段可热闹了。
说的是陈太丘带着儿孙到荀朗陵家做客的事。
陈太丘,本名陈寔,字仲弓,是个苦出身,年轻时为县吏,无时无刻不抱着本书看,因此被领导提拔,很像现代的大学保安拿学位,或外卖小哥读哲学之类的励志段子。陈寔后来担任了太丘长,因此也可以管他叫陈太丘,历经两次党锢之祸,居然有惊无险,一口气活到了八十四岁,开追悼会那天来了三万多人,可见其人缘不错。
话说这天老陈要到荀朗陵,也就是荀淑家做客,怎奈为官太清廉,连个仆人都没有,只好叫长子陈元方驾车,四子陈季方拿着拐杖跟在车后,而他自己则抱着小孙子陈长文(陈群)坐在车中。
很快到了荀家,来迎接的是荀淑的第三子荀叔慈,给客人斟酒的是第六子荀慈明,其余还有六个儿子负责上菜,而荀淑则把年幼的孙儿荀文若(荀彧)放在膝前,这阵仗像是要和陈寔比一比谁的子孙多。
那毫无疑问是荀淑赢了,他不仅在数量上以8比6的比分取得胜利,且在质量上也占绝对优势。
陈寔的六个儿子中只有他带来的那两位比较有名,与他自己并称为“三君”。而荀淑这边的八个儿子则各个知名,号称“荀氏八龙”。这可不是一般人敢领受的头衔,要知道荀家过去可是改过姓的。
《古今姓氏书辩征》中记载,公元前74年,汉宣帝登基,这哥们大名叫刘恂,因此天下跟这个字沾边的都要让一让,于是荀氏当时就变成了孙氏(荀和孙的古音相通),所以刘向在校对荀子著作的时候都写成了《孙卿子》,直到孙遂定居颍川,才恢复了本姓,然后生了荀淑。可是这才过几年啊?居然连“八龙”都叫上了,我只能说那时候的皇上还真不是爱较真儿的人。
这一段文字说到这基本上就已经把情节交代完了,但是最后一句特别有意思,说是一个太史上奏给皇上:“真人东行。”可喜可贺的是,他没跟皇上说:“那帮人又聚餐了,这次还是没叫您。”他不可能知道这事,而且和他也没关系。作为一个掌管天文历法以及祭祀的官员,他必定说的是跟本职工作相关的话题,或许那天他真的观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天象,而天象显示有大德之人向东去了。至于这大德之人指的是不是陈寔一家,我看未必然,也未必不然,反正写《世说新语》的人认为是,那就刚好相应成趣吧。所以今天说了那么多,说的哪是什么文化圈大V的私人聚会啊,分明说的是写书人的一点私心,他要告诉所有读者,本书中记载的这些名士只要动一动,都会影响天上星斗的运转,可见这本书也是足以流传千古的喽。
最后再插播一条八卦,荀淑死于公元149年,荀彧生于公元163年,也不知真人东行那一天,荀淑膝前坐着的是谁家的鬼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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