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北京是初春,家门口有一排陈年的银杏树,我站在窗前看光秃秃的枝丫随风晃动,期待着树枝发芽的那一天。
每天清晨从树下走过,阳光穿过枝丫投射在肩头,一点暖洋,一点微凉。
忽有一天,仰头望天,淡蓝色如丝缎般的天空下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绿。银杏树的嫩芽已展露出头,涌动着春的生机。
北京的街道这几年似乎非常钟爱银杏树,原本种植的杨树、柳树都因为漫天飞舞的白絮而被银杏树替换了下来。银杏树四季不同,变换着它多姿的俊美,招揽了无数看客。
没几天,小扇子般的叶片已然成型,一簇一簇在枝头摇曳。初夏的阳光带来微微热意,在树下驻足,斑驳的光影落在脚面,如流淌在软绵绵沙滩上碎银般闪闪发光的海水。
上班路的两旁也种满了银杏树,车流在树间穿梭而过,人流在树下匆匆而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孩子长成了大人,成人渐渐衰老,唯有这树,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任由风吹日晒仍直挺挺地守望着这浮华的城市。
盛夏时分,扇形的叶片开始舒展开来,一片绿茵。在路边的一处拐角,有一株银杏树格外矮小,可能是为了遮蔽旁边一处不太美观的矮建筑后栽上的。我开车行走在宽阔的马路上,每天在那个略显局促的拐角总能看见它稀疏的叶片在夏日炎炎的烈日下泛着清爽爽的光。我常常在经过它时打开车窗,热浪中夹杂着微凉的气息滑过脸庞,一颗烦躁不安的心也因着这一丝清凉而平静。
不记得是哪场雨过后,银杏的叶片开始镀上一圈金边,像有人刻意为它画上了眉毛。大概秋天要来了,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其实树木俨然早知秋。叶片是最初感知温度的使者,它开始渐渐变黄,从叶柄向外散开的缕缕纹路像用金色的丝线绣过一般细密整齐。有叶片偶然被风吹落,拾起细细抚摸,一层凹凸的纹理在掌间摩挲,如拨动琵琶的琴弦,似有悠扬琴声从远处飘来,将这都市的嘈杂隔离开来。
院里的银杏树开始结果,果实从最初的绿色慢慢变淡黄。有人用竹竿将它们打落,剥去外皮放在窗台上晾晒,每天煲粥放上几颗。粘稠的米粥配以淡雅的银杏果,食之黏糯微甘,清爽怡人。按照中医的说法,银杏粥益元气、补五脏、抗衰老,极适合家庭食用。我也捡拾了几颗,剥皮晒干入粥而食,果然清香绵软。
大约在十一月中旬,已至深秋,多数人穿上了厚厚的外套。银杏树的扇形叶片似乎就在一夜间全部变黄。此时,正是赏叶的好时节。北京有好几处银杏大道非常著名,钓鱼台、地坛公园、西山大觉寺等。整条街种满了银杏树,叶黄之时漫天遍地的金色映入眼帘。秋风吹过,叶片如蝴蝶般飞舞掉落,无人清扫,满街金黄。白天有很多游人拍照留影,我喜欢待到夜深人静时偷偷前往。听脚踩落叶的沙沙声,借微弱灯光看树叶一片片飘落的优雅身姿。偶有一片落叶飘至肩头,像蜻蜓点水,另有一番惊喜。
冬季常常来的很突然,一阵冷风吹来气温便降至零下。银杏的叶片纷纷落下,枝头只留零星几片顽强的叶子在风中飘摇。一场冬雨,掉落的叶片被雨水打湿,变的柔软、残破,被纷至沓来的行人踩入泥土。
它这一生经历新生、舒展、繁华到如今的落叶归根,轮回复转、吵闹寂然,无论怎样,都那样静静挺立。既不祈求满树繁花,也不盼望众鸟栖息,只求在经过时驻足抬望,记得那一片翠绿、那一抹金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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